克定厥家
  皇城司禁军将刑部查抄的证物呈至文德殿。
  “陛下, 此物过于危险,还是不要...”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很是不悦道:“朕又不是没见过,你们都下去吧!”
  萧显符犹豫了一会儿, 拱手道:“是。”
  韩汜便也将书合起准备退下。
  “起居郎留下。”
  韩汜只得又回头,抱着书走到皇帝身边,“陛下。”
  皇帝从座上起身走至两个箱子前,硫磺极为刺鼻,他便捏着鼻子,拾起了一个竹筒, 示给韩汜看,“起居郎知道这是何物么?”
  韩汜走近, 点头道:“有史载:前朝有一火匠人,将烟火改造制成威力比烟火大上数倍的火.药, 但是由于缺陷,引燃时往往自炸的居多,太.祖时期也有匠人奉旨研制出了火.器, 但都有缺陷,且耗费物力,故又下令停止。”
  “不错,这的确是火.器, 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到了。”皇帝端详着,旋即放下,拍了拍手。
  韩汜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绢帕。
  皇帝侧头微微一笑,“卿的帕子一尘不染,朕的手脏, 舍不得污了。”
  韩汜也并未奉承皇帝, 直口道:“臣拿回去细细就干净了。”
  皇帝侧过头, 深意的看着韩汜,“卿觉得,这火.器,是哪里来的”
  “大理寺所判,自是从新城西教坊的沈宅所出。”
  皇帝抬眼,旋即又转回,背对着韩汜不言语。
  “但臣听闻,蜀地物产丰富,由以矿业最盛,京都所用之铁,有四成出自蜀中。”
  皇帝背起手,缓缓道:“楚王归京前,在蜀三年!”
  “卿想说的,是这个吧?”
  韩汜合拢双袖,微微躬身,“臣只是把陛下想的说出来了,擅自揣测圣意,还请陛下降罪。”
  “此事,你告诉了你的恩主?”
  “罪人伏法后,臣一直在陛下身边。”
  皇帝回过头,“其他的朕管不着,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
  “是。”
  “你先下去吧,让赵慈进来!”
  韩汜抬头,旋即又低下,“是。”
  赵慈与萧显符都在殿外立候,但皇帝只叫了赵慈。
  赵慈入内后见着箱子里的物事大惊,“他们怎把这般危险的东西留在了殿内?”
  “赵家哥哥。”
  赵慈连忙上前,“小人在。”
  “派人去四川暗中查访,此事不用告诉皇城司的人,就用...原来的那批人好了!”
  “四川?”赵慈惊楞,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陛下可是怀疑六王么?”
  “论狠厉,太子与赵王不相上下,但论诡计,朕似乎低估了楚王!”
  “陛下,容小人冒死一谏!”
  皇帝便抬头微视赵慈。
  赵慈旋即俯首跪下,“陛下一共三子,日后,总要有个继承人,陛下若不拿定主意任其手足相残,届时无力回天,小人怕,”赵慈抬起头,红着老眼,“小人怕陛下会后悔终身呐!”
  皇帝喟然长叹,旋即又阴冷的笑道:“朕不会后悔的,祖宗的基业朕不会丢,当然,也不会轻易的交给他们!”
  “你去吧,歇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沈徒获斩后,其家被抄,连同房子地契一起收缴,除了有家室的仆从收拾了细软离开,还剩数十个孤苦无依的年轻女子无处可去。
  翌日,京中邸报传开。
  “树倒猢狲散,官府竟也不管的,没了生计,这些女子岂不是又只能卖身为妓了...”
  “这个沈徒年过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养这么多女子...难怪要咒我断子绝孙!”
  “王爷有在听妾说话吗?”
  “啊?”楚王旋即将车帘放下,“听着呢,王妃心善本王都知道。”
  “剔除了麻烦,也应该妥善安置无辜之人才是。”
  她点头,“莫要着急,有人比娘子,更关心这些可怜人。”说罢楚王朝车外道:“驾车去西教坊。”
  西教坊韩宅附近。
  楚王撩起车帘,“你看,善人不是来施善了么!”
  只见几个打扮的像是内侍的小黄门背着好几个装满东西的大布袋,往韩宅门口蹲着的可怜女子走去,旋即不知道那些内侍说了什么,只一会儿就被人相拥而上围满。
  “内侍?”
  楚王点头,旋即又朝外道:“走吧,去林员外的铺子!”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一家商铺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便装男女,远看似姐弟,然近看二人十指相扣的亲昵更甚夫妻。
  “林员外,在下来付余下的银子啦!”
  一名商人从内走出,看见来人便慈笑着上前,“今日邸报的内容官人看了可还满意?”
  他眯眼笑道:“员外办事,在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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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的东宫气氛都十分融洽,太子大喜,不仅厚赏了陪他踢球的侍卫,连对太子妃的冷漠都好了不少。
  “殿下高兴就赏赐别人,都忘了妾的首饰么?”
  太子轻轻搂过良娣,扶着她到榻上坐下,旋即趴在已经显怀的肚子前,听着胎音,“爱妃莫要恼怒,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如今赵王没了马军,只剩了殿前司,本宫赢的胜算就大了,你好好的,如果能顺利诞下皇长孙,那他就是未来的皇太孙!”
  “可妾是…东宫的侧室,妾不敢奢求。”
  “这是陛下亲口所承,”太子似听出了什么,旋即爬起,态度当即冷下,“她是本宫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妾室,就该有个妾室的样子,安分一点!”
  “殿下…”对于太子的突然变脸,陈良娣有些惊恐。
  走近一内侍,“殿下,今日的邸报要看么?”
  “邸报说了些什么?”
  “马军都虞候沈徒被抄家...”
  “拿走,不看!”
  “是。”
  “等等!”太子抬起头,“太子妃不是爱看这玩意儿么,拿去给她吧,就说是本宫赐给她看的!”
  “是!”
  内侍便转身去了太子妃所居住的殿阁。
  “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命小人送来了今日的邸报。”
  “给我吧。”殿内走出一名女史。
  阁内,众多宫女在替铜镜前的女子梳妆,似要出门的样子,女史拿着邸报恭敬的站在一旁问道:“殿下,太子送来的邸报。”
  “你不识字,给我吧,我自己看。”
  只见太子妃看完后眉头紧蹙,女史便好奇的问道:“殿下,这邸报都说了些什么呀?”
  “王宫人。”
  “小人在。”
  “去取一千两黄金兑换成白银,差人再买些吃的,送到新城西教坊的沈宅去。”
  “一千两黄金?”女史诧异的看着太子妃,“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呀?”
  “沈徒将军于昨日,斩立决!”
  “沈徒将军...”女史听着名字耳熟,旋即想起来道:“就是上元时那个攀灯塔夺了魁的都虞候么,陛下还亲自赏赐了簪花给他。”生死一瞬,太过匪夷所思,又让人心惊胆战,感到深深的后怕。
  “沈宅被抄家,家里还有些无辜的女子,此事上了邸报,官府应当会接管,但若由官府接管,那些女子就要充入教坊再次失去自由了。”太子妃侧头,“所以要快!”
  “是,小人这就去!”
  随后宫人带上几名东宫内侍准备从东宫离去,被太子的贴身内侍阿四瞧见,疾步赶上去寻问了缘由。
  阿四回到太子身边后,犹豫着将事情说出,“殿下,太子妃殿下拿了一千两黄金去接济沈宅里的女眷。”
  太子便从榻上坐起,瞪眼道:“一千两,黄金?”
  “是!”
  “陛下赏我最多的时候不过五百两而已,她竟将一千两黄金拿去接济那些没有用的妇人?”
  “殿下,太子妃来了。”
  阿四便从太子跟前退到一旁,太子妃朝卫曙微微行礼。
  太子自上而下瞧着她,“你这般打扮,是要见谁?”
  “殿下忘了吗,后日就是寒食节,宫中有蹴鞠,妾提前回家祭拜而已。”
  卫曙高傲的将头侧过,“哼!”
  “妾告退。”
  卫曙又回过头正对道:“太子妃若有钱多,不如替你夫君在朝中打点一下。”
  太子妃看着殿外顿住,旋即转过身,“殿下身为储贰,就不为自己的如此行径感到羞愧吗?”
  “储贰者,当宽以待人,以德报怨,而不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手足!”
  对于太子妃的不理解,卫曙很是恼怒,“你懂什么,妇人之见,愚蠢至极!”
  “是,妾不懂,若殿下行的端做得正,又何惧他人的指点呢,何须拿钱去收买人心,陛下就是看得太清楚了,陛下能够包庇殿下一次两次,之后呢?殿下不知收敛,忏悔罪过,反而变本加厉,连朝臣都可以陷害!”
  太子大怒的跳起,直指着太子妃,“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妃,本宫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太子妃转过身,这一次,当真是心寒。
  “等良娣诞下东宫长子,本宫会向陛下请奏...”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废黜二字,卫曙还是说不出口。
  “请便!”
  “阿姊!”卫曙抬头直直的望着她。
  “殿下的这一声阿姊,妾,担不起!”
  “为什么,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六郎这个弟弟么?”
  “你总说我虚伪,可是他呢,他不虚伪么,他装神弄鬼十七年,蛰伏了整整十七年,骗了我们十七年啊,这样的人,不可怕么?”
  太子妃只是冷冷笑道:“只有心虚,才会怕!”
  寒食节前日,夜晚。
  开封府东大街旁的汴河上缓缓游动着一搜船,船房外挂着红色的栀子灯。
  船内传出悦耳的琴声,青烟绕指柔,弹琴的人坐在听琴人的怀里。
  曲子弹到一半,听琴人将抱着她的手拿开。
  “嗯?”
  她将手缓缓搭上,合奏剩余,“中间这一段…姐姐可是有心事?”
  萧幼清侧过头,她低头看见她的眼神,手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怎么了吗?”
  “前日你在院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琴弦上弹奏的手突然一僵,旋即缓缓收回,紧握住怀中人的双手。
  “姐姐!”
  “我真的好想,把我所有的,能给你的,全都给你,陪伴你,照顾你,可我怕我最后会做不到。”
  “我不不是神灵,所有之一切都不能掌控,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赢,其实只是宽慰自己,自欺欺人的话。”
  “从前未惧怕过什么,即便是死亡,可如今我却害怕的不行,我怕见不到姐姐,怕姐姐受到伤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中还有放不下的牵挂。
  萧幼清躺在她的怀中,侧转过身,伸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我不是贵妃,我也不会先离你而去,我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也信你,不会薄情!”
  随后她直身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六郎的小心思,皇帝已经知道了。”
  “他派了一批人去了四川,那些人是大狱出来的梁上君子,搜东西没有比他们更在行的了!”
  楚王搂过她的腰肢,瞪着眼睛惊讶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二叔告诉的吗?”
  萧幼清摇头,“二叔他不知道呢,妾已经休书去了西南。”
  话闭,楚王翻身一把将其压下,“好啊,姐姐竟有事瞒着我?”
  萧幼清伸出勾住她的脖子,抬头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不要把什么都压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忘了,六郎再也不是独自一人,因为,你还有我!”
  “虽不与君同生,但愿与你,共风雨,死,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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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啦~不会撒刀子,桓桓只有在姐姐跟前才会表露真性情,示弱,在柳氏哪里则不会!
  太子妃和太子同岁不同月,成王比皇帝只小一点点,虽然是成王妹妹的女儿,但是嫁的比较早(死的也挺早…)
  主要是桓桓没有上帝视角,而且她只有十七岁,再怎么从容,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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