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金光照原野
  这遗迹中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但烛九左目却看得甚是清楚,奔走之际,何时转向,何时上下皆在顷刻而决。形骸与孟如令暗暗称奇,但怕那僧道追近,于是只埋头疾走。
  走入一间石室,烛九扳动一处机关,石门关上,左面墙壁却露出个向下的走道。形骸喜道:“这下他们决计追不过来了。”
  孟如令手一翻,掌心飞出一只萤火虫,照亮周围石壁,看清上头的壁画,描述的是一浑身血红的将军,怀中抱着一位女子,鲜血染红了大地,地面下方升起无数只手来。这壁画年代久远,色彩昏暗,反而愈发可怖,那地下的手似要从墙壁中伸出来,向孟如令索命一般。
  但孟如令却瞧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
  形骸道:“如令姑娘,别看了,还不快走?”
  孟如令笑道:“急什么?你说了那两个魔头追不上咱们。”
  烛九劝道:“那石门也不算太厚,两个魔头合力,没准能进的来。”
  孟如令叹了口气,道:“只需我能修养两天,养好了伤,也不必怕那两人,更何况你虽不如我,也能帮得上忙。”
  形骸急道:“那僧道二人其实伤势未愈,若他们也修养完好,大伙儿身上都无伤,咱们胜算着实渺茫。”
  孟如令如何能信?问道:“难道他们挡得住我那残雪生杀?”
  形骸领教过她那仙法威力,一时也不敢断定,说道:“你若不走,我与烛九就抛下你了。”
  孟如令骂道:“罢了,罢了,你这睁眼瞎,见到这等珍贵记载,难道视而不见么?这壁画显然在传授一门极厉害的法术。”
  形骸心中一动,仔细一瞧,觉得这壁画与地狱无门好生相似,道:“这多半是地狱无门,我早就会了。”
  孟如令痴迷世间奇特法术,闻言奇道:“真的?你快些将口诀说给我听听!”
  形骸见她焦急迫切,心痒难搔的模样,顿足道:“你怎地还有心思耽搁?”拉着烛九往下走去,烛九歉然一笑,道:“如令姑娘,先下去再说吧。”
  孟如令喊道:“等等,等等!”遂走入那暗道。烛九继续摸黑前行,途中时不时开闭机关,有的门合上,有的门开启,形骸、孟如令记性虽好,但也深感复杂,不知烛九为何这般熟练。
  那地道逐渐上升,终于到了地面上,三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头,这时天色已亮,竟有微弱光线照入这遗迹,形骸见这大门高两丈,似是用黑铁所铸,门上又有画像,这一次是那红衣男子低着脑袋,长剑指地,双眼流下漆黑的泪水,在天空上,无数幽魂飘荡。
  这图案清楚了许多,形骸看那男子容貌,心头一震,道:“这男子是魁京?”
  烛九皱眉道:“魁京?安答,你确信么?”
  形骸点头道:“我除去过他的面罩,这确实是魁京无疑,难道这宝藏竟是魁京留下的?”
  烛九搜肠刮肚,苦思回想,却半点也想不起来,或许他前世那位烛隆也不知此地来历,只是他聪明绝顶,得以从断翼鹤诀中找出了来到此处的法子。
  孟如令朝那画像左瞧右瞧,喜不自胜,似恨不得将这图画用法子留存下来,或是把这两扇门扛回去。
  形骸道:“如令姑娘,这可决计不是什么道法,你怎地还像猴子见了果一样?”
  孟如令恼道:“你才是猴呢!只知道宝藏、宝藏,却不明白世间真正的宝藏,乃是古往今来那些遗失泯灭的史诗史记。我见这壁画保存完好,似记载了古时的大事,岂能不欢呼雀跃?”
  形骸大感意外,道:“想不到你竟有这等胸襟情怀,这般理想追求?”
  孟如令笑道:“这是自然,你以为咱们灵阳仙都像你们神龙骑一般行尸走肉,干吃等死么?”
  形骸叹道:“我自然不如姑娘这般看得开,放得开。既然姑娘超凡脱俗,那这山中宝藏,还是全归沃谷族所有如何?”
  孟如令脸色一变,道:“这怎么成?刚刚不都说好二一添作五了么?”
  形骸与烛九相视而笑,孟如令脸皮一红,手掌一握,道:“不管是虚的实的,史记财宝,缺一不可,我全都要。”
  烛九睁大左眼,盯着那画中的“魁京”,那魁京蓦然抬头,与她对视,三人皆背脊一寒,以为那魁京要破门而出,好在大门吱呀吱呀的开了。
  门外见一片阴天,一片荒草地,草地漠漠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踏在地上,形骸感到地面沙沙作响,他不禁想起体内若断了骨头,挪动时也是这般声音。
  他头皮发麻:“这地下全是死人骸骨么?”
  孟如令道:“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怎地来到这地方?沃谷族、元族的牧民周游四方,这草原上绝不会有这等荒无人烟、未被发觉之处。”
  形骸道:“这儿阴气极为沉重,或许扰乱了风水,自然而然将这草地隔绝了?”
  烛九道:“小心,这应当就是那壁画中的埋骨地了。”
  孟如令纵想此地曾经历史,大惑不解,又深为神往,点头道:“不错!”
  猛然间,地面哗哗几声,升起一团血雾,那血雾凝固,成了人的模样,此人身穿黑皮甲,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一双眼漆黑空洞,他手持斧头,暴喝一声,迈步前冲,朝孟如令劈下。
  形骸瞧出此人乃是幽灵,却化作实体来杀人,情形罕见,足见其怨念深重,急喊道:“小心!”
  孟如令手指一弹,飞出个大雪球,雪球炸裂,声似冰雹,那幽灵全不觉寒冷,丝毫无阻,斧子眨眼已至近处。孟如令哼了一声,甩出十枚冰锥,那幽灵发出哀嚎,终于受创消散。
  孟如令本就虚弱,如此施展,身子摇晃,形骸、烛九急忙将她扶住。孟如令恨恨道:“孟行海,都是你不好!你为何非要与我拼命?我是你姐姐,你该让我才是!”
  形骸道:“我且不问你是我堂姐还是表姐,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烛九见两人又翻旧账,烛隆的记忆倏然闪现,他又急又怕,大声道:“先别争了,这幽灵数目无穷,须得快些从这儿穿过去!”
  形骸骇然道:“你怎地不早说?”话音刚落,地上血雾不断涌出,化作十来个黑发幽灵,手持刀枪剑戟,直追过来。
  烛九放脱孟如令,施展紫目功,拂尘披散,分击左右,三个幽灵分别出招格挡,烛九连连变招,全力以赴,到十五招上才将幽灵全数杀死。
  形骸心想:“这幽灵不易对付!”使出地狱无门,谁知此地阴气太重,这法术不听使唤,反而招出更多幽灵,且立即倒戈,袭击形骸、烛九。形骸大喊:“不好!”只得再用雷震九原、飞火流星,将幽灵一一击倒。众幽灵极为强悍,加上形骸真气折损不小,每一招只能杀伤一灵。孟如令从旁相助,施展十招后,真气几乎耗尽。
  形骸见远处仍有幽灵成形,源源不绝,喊道:“莫要缠斗,须得突围!”施展指路为马,将孟如令一抱,跳上马鞍,烛九跳至他身后,形骸一催促,骏马立时拔足飞奔。
  前方又有一群群幽灵将士堵截,好在并不死命追赶,形骸命那骏马绕圈,舍近求远,这才躲避良久,只是幽灵越来越多,很快遍布草原,无处不在,形骸停步四顾,惊觉已无路可走。
  孟如令睁开眼来,道:“放我下地,我想起来有个仙法,能将他们全数杀了。”
  形骸道:“你眼下法力不足,即使真有这等仙法,又如何能施展得出?唉,只可惜我不通隐形道法....”说到此处,蓦然想起:“我可吓得蠢了,难道不能用幻灵塑世功?”
  孟如令道:“隐形道法也是无用,它们是极强的怨灵,本就双目已盲,感应是咱们的生气、命力,我不试上一试,难道就此等死不成?”
  形骸又道:“只可惜我自身真气也所剩无几,且不能借给你用...”忽然间,他与孟如令齐声问道:“你会不会琴瑟相和的功夫?”
  烛九听两人异口同声,不禁好奇,问道:“琴瑟相和,指的是夫妻相处。什么是琴瑟相和功?”
  形骸听孟如令如此说,知道她定然会用,心下惊讶,道:“是梦....我家祖先轻呓公主所创的法门,由两个孟家....道法高深之人共同运功,两人血脉相近,真气互相传导,若运用得当,可增长数倍,变得充沛无比,施展以往无法施展的道法,只是这法门....”
  孟如令道:“多说什么?还不快用?”说罢与形骸跳下马,双手对接,盘膝坐定,同时运这琴瑟相和功,蓦然间,她感到形骸体内真气由掌心传入,也以同样心法相迎,两人真气圆融,彼此激发,弹指间急剧增长。形骸大感古怪,不由脸红,暗忖:“如令姑娘如何会这门功夫?梦儿说孟家中唯有她和我才能运用。”
  就在此时,那些怨灵士兵似感到紧迫,全数朝此蜂拥而至。烛九毛骨悚然,挥动拂尘,绕着圈子奔跑驱赶,但怨灵士兵数目太多,又悉数凶猛厉害,烛九稍一不慎,被砍中一刀,手上鲜血淋漓,不禁惨叫起来。
  孟如令急速念咒,手指指天,仰首尖叫一声,只见一道日光穿透乌云,落在她与形骸身上。那日光变作金雷,由她身上急速扩张,化作万道金波,无数金蛇,撕咬怨灵,粉碎妖邪,直达数里之远。
  这道法正是当年灵阳仙为除怨灵而创,对凡人毫无效用,怨灵则碰上立毙。金雷暗下之后,空中放晴,阳光万里,草原上数千怨灵已被除尽。形骸、孟如令内劲全无,丹田有如刀刺,口中同时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