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你拥有便是我拥有
  “金吾卫拱卫天京,父皇还是留着自己用罢。”燕绥的散淡拒绝里隐隐无限嫌弃。
  可惜皇帝要的就是他嫌弃,也不理会他。忽然又道:“今日唐孝成上了折子,说是唐羡之之死,盖由身边护卫将领疏忽,泄露唐羡之行踪所致,唐家已经下令将那将领满门抄斩。”
  这话一出,连燕绥的脸色都变了变。
  文臻一脸懵。唐羡之明明是因为火山爆发而死,和他随身的护卫将领有什么关系?
  皇帝又道:“那位将领是曾怀。”
  文臻没听过这名字,却直觉这里头有文章,再看燕绥时,果然看出几分难得的沉冷来。
  “对了,探子说,唐家把唐羡之归葬起凤山。”
  文臻决定回去看看起凤山在哪里。
  这三句话平平无奇,但里头可能有一盘棋。
  皇帝没有再说,道一声乏了,便带着已经快要睡着的德妃走了,德妃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蛋糕,对文臻道:“明年本宫寿辰,你若还不敬献蛋糕,以后也不要进宫了。”
  文臻含笑应是。心想这口锅应该是你自己背,谁叫你个性古怪,今年的寿辰大门关着说是又老了一岁心情不好都不许人贺寿的?
  皇帝德妃走了,她才舒一口气,一边想着好歹又过了一关,一边笑着对燕绥伸展开双臂道:“吓死宝宝了快来点抱抱。”
  下一秒她被揽入燕绥的怀抱,他用双臂环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架了起来,甩手往旁边榻上一扔,随即整个人都趴了上来。
  文臻受到了惊吓,又想难道现在酒才是真的上头?用力去推他,就听他道:“你这个没完没了要人命的,你方才想对父皇说什么?嗯?终生不嫁?好啊你终生不嫁,那就现在给了我罢!”
  “行啊。”文臻不动了,在他身下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有气,如果你这样能消气并且赞同我刚才那想法的话,给你也未尝不可。”
  燕绥正在解她扣子的手停住,文臻抬眼看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从文臻架起的胳膊下只能看见她半边眸子,微带狡猾却又有三分真意,而燕绥的眸子里,有火热的情动也有微凉的无奈,两人的目光碰了碰,又碰了碰,半晌都逸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燕绥手指又动了,却是帮文臻把解开的扣子又一颗颗系回去,动作很慢很有耐心,指尖时不时擦到她的肌肤。
  文臻也不动,两人之间些许接触实在不必大惊小怪,窗户纸早已捅破,唯一的分歧不过是怎样抵达最后的目标。
  他恨她的多思多虑心硬如铁,想要一蹴而就。她叹他的无所畏惧心思散漫,不敢就此放手。
  扣子扣好,抹平,左右对称,燕绥忙着捯饬,文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笑声随即被堵住,燕绥俯下脸,亲了一口她的左眉尖,又亲了一口她的右眉尖,半晌才呢喃道:“换成以前我必要当场说,东堂人才无数,何须你一个女子拼命,为此甚至连姻缘都不要?如今这话我不说了,晓得你不喜欢。我知道你想要活出人样,想要靠自己行走东堂,我不拦你,我伴着你便是。可是如今我懂得了顾念你的不喜欢,你能不能也稍稍想着我也有不喜欢?”
  “殿下……”文臻等他一个对称的吻亲完,捧着他的脸道,“你今天真好,值得表扬。只是你的喜欢太恣意太放肆,所以我才要约束谨慎。如果我们都锋芒毕露,整个东堂都容不下我们。殿下,甜甜,我不要你失去家人,失去东堂,失去你本该拥有的一切。同样,你拥有便是我拥有,只有我们两个都更强大,我们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燕绥沉默了一下,有些名词虽然陌生但也能听懂,好半晌,才拥紧了她,道:“我不觉得……拥有你便是有了一切,别的何足道哉!”
  “殿下你这话可别再说,仔细给陛下德妃听见。”
  “听见便听见。”
  “殿下你今天很任性啊。”
  “这不是被拒绝又被拒绝再被拒绝很憋吗?”
  “真的很憋吗?精力无处发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殿下我有一个建议……”
  “嗯?嗯嗯?”
  “哎哎手拿开让我说先……殿下既然精力这么无处发泄那就抱着西班牙语做四十个深蹲吧!”
  “……”
  ……
  最后殿下也没抱西班牙语做深蹲。说他太重。
  无辜受牵连的西班牙语早已跑到了光年之外。
  最后燕绥抱着文臻深蹲了五十个,并发现这一姿势的某些不能言说的美妙好处。
  蹲累了,也就洗洗睡了,文臻心里庆幸,毕竟今晚本该有一场狂风暴雨的争吵,她不怕争吵,她只是不想破坏了这个难得的庆生宴,好在燕绥在慢慢改变他自己,开始不仅接纳她这个人,还学着接纳她的思想和意见,学会在不能接受的时刻依旧沉默,听她说。
  这让她欢喜又矛盾,好像看见自己即将陷入一个巨大的粉红泡泡,她在那个泡泡里面日日沉溺,醉生梦死,然后某一日有人利剑挺来,biu一下便戳死了那个迷幻泡泡……
  有点可怕啊,在东堂谈恋爱。
  她叹口气,开始收拾行李。
  皇帝动作很快,已经下了旨撤回了她的赐婚,又下旨撤长川易勒石刺史位,着令易家上下全数移居中州,此事交由新任刺史执行,新任刺史不是别人,是厉以书。
  厉以书是勋贵子弟,天京府少尹的差事十分锻炼人,也懂实务,这人虽有点憨虎,但骨子里继承乃父之风,狠得下也放得开。只是年纪着实轻了些,本担不起这一州刺史的重任,但朝中实在无人敢去长川,厉以书又主动请缨,上书之后又自请面圣,和陛下谈了一宿。
  去长川这一路,可以说从出发开始,就不会安分。朝廷虽然只是经略长川,但是其余世家不可能不闻风而动,除了季家离得远一点,紧邻的西川,和只隔一州的唐家,难免都想分一杯羹。
  所以派去的队伍,不仅需要强大的带队,不拖后腿的组员,还需要所有的成员关系良好,能够完美配合,齐心协力。
  从这一点来说,厉以书是个好人选。他和燕绥和文臻关系都不错。
  皇帝第二日便下了旨意。
  旨意上,司农监屁股还没坐热的文臻又成了长川别驾,同刺史一起去长川,不过司农监的职务并没有免去,依旧挂着,反正皇家种植园短期内也不可能完工开放,她的官署和府邸都需要时间,与其一直留在天京住在宜王府碍人眼,还不如走远一些清净,等到从长川回来,差不多也正好展开自己的种植园揽钱计划。
  文臻已经给皇帝递了折子,对之后的种植园做了规划。建议将这种植园冠以皇家之名后再开放。留出一块空地用来打猎、跑马、烧烤。推出展示项目和游乐项目。展示项目包括新兴农作物的参观,大片大片的七彩花田,是要买门票的。游乐项目就多了,比如玉米和红薯熟了可以现场掰玉米挖红薯,可以现场烧烤,旁边的五架山下可以打猎,人工湖可以自己垂钓,还有一些游乐设施。晚上可以住,旁边修了一排农庄小木屋和树屋,非常别致的那种,供人住宿,夜里可以开篝火晚宴。又专门的纪念品商场和小吃店,有江湖捞进驻保证众人饮食。
  有在农场看中特殊珍稀的花和作物的人,也可以在农场包一小块地,算是自己的专属田地,有专门的农民专家帮忙种植,产出全部归自己,这一小块田价值不菲,文臻刚提出这个想法时候众人都觉得荒唐,何必非要去种植园弄一块地?自家的田地还不够用?这是嫌钱多了?当然后来天京富商的趋之若鹜狠狠打了他们的脸,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这个种植农场想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成为文臻想要的天京官员富豪游乐宴客的首选之地,首先就是要镀一层金。
  这个金也很好镀,文臻已经和皇帝说好了。种植园开放那日,请太子挂牌,他亲自剪彩,种植园命名皇家,可以来玩来享用,但里头的作物产出一律不能带出去,因为这是皇家的东西,皇家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分享?
  既然是皇家种植园,能不能进自然还要看资格,第一批进园的人,要进行资格审查,原则上只接受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和皇商级别的人士。
  这个超级金卡vip资格有专门的认定方式,一旦被确认,种植园会派人将资格认证送上门,那是漳县顶级绣娘亲自手绣的作品,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有荷包,锦囊,扇袋,璎珞,腰带等等,都是有价无市,独一无二。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资格认证的信物就让人有点疯了,漳县的漳绣全国闻名,向来承接皇宫刺绣业务,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而且因为前段时间绣娘闹事,漳县现在已经没有绣庄了,那东堂三大名绣之一,著名的“平齐顺匀,鲜活如真”的漳绣,已经成为绝响。
  没想到现在种植园这么财大气粗,居然拿漳绣来做会员证!
  一时间天京豪贵趋之若鹜,纷纷打听如何能弄到一个这样的会员证,但是文臻定的规矩很死,只有固定的人才能拿到,一人一证。而且会员证不可转让,一旦转让或者遗失,自动取消会员资格,再想拿到比登天还难。
  这么一来,无形中再炒了一把漳绣。
  文臻接收那批绣娘之后,并不想开绣庄。物以稀为贵,漳县的漳绣因为那一场闹事,绣娘走了大半,等于已经消失了。灭绝了的东西价值总是成倍上涨的。再开一个绣坊还不如让它真正的成为无法购买的稀世绝品。
  当然,财还是要发的,起始资金投入后,文臻的目标是农场自身维持开支运转并有盈余,不用朝廷的钱,以免朝中有些人总哔哔。
  第一批会员证路子堵住,目的就是为了第二批会员证的售卖,这一批把门槛降低,但也低不到哪去。对家世、地位、财富都有要求,且设定了每年的最低消费额。第三批则开放给各行各业的顶尖人士和对国家发展有贡献的人士,每年的最低消费额会略低一些。其中特别优秀的会有皇帝墨宝的绣品作为会员证的主图案。
  再然后就完全靠消费等级来慢慢升获得会员证了,但可以想见,这种类似于身份地位认证的玩意儿,会引得很多人削尖脑袋去钻。
  有皇家头衔,有帝王开光,有绝响漳绣,市面上绝无可能买到,这是可以当做荣耀和传家宝来炫耀的东西。就冲这个,大家也要努力掏钱啊。
  种植园一开始需要钱,这钱也不是度支尚书拨款,文臻亲自写了计划书,拿去各家游说。以股份分红的形式集资。御史令蒋鑫当先掏了钱,文臻认为这还是占了老太太的光。
  鼎国公厉响也送了银子来,银子数目还不小,自从厉笑去了一趟海上,厉响原本有些距离的态度隐然又有了变化,显得更亲热了一些。
  李相意思意思拿了些银子,主要是感谢文臻在红薯和玉米上头的贡献。他对这个种植园能自己挣钱依旧存疑,毕竟谁家没有田?
  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公主皇孙凑了一笔银子也入了股,年轻人不管那许多利益立场,只知道文女官就是个赚钱主意新鲜的,他们管了一段时间夜市,很多人对经营实务都有了一定了解,又对文臻描述的种植园颇有兴趣,都想凑个热闹。
  文臻还收到了一笔她没想到的款项,来自姚太尉,老头子依旧不怎么理她,但是给钱并不含糊。
  单一令也添了一点,文臻也觉得自从福寿膏事件后,单一令态度也不大一样,时常提点两句,让她总有种面对师父的感觉。
  至于燕绥,自然是入股的,技术入股,他手下的工字队是种植园设计建造的主力部队。
  将这些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文臻和燕绥也就准备上路了。
  交计划书的时候文臻去了宫里一趟,然后“无意中”和小宫女嬛嬛见了一面,皇后在寿辰后又“病了”,凤坤宫一直宫门紧闭,容妃暂摄六宫。皇后宫里的宫女也被遣散了一部分,大部分黜落至冷宫,嬛嬛因为伶俐,被容妃宫里要了去,做个外院跑腿的宫女。
  文臻感激她上次在太子东宫提醒自己的恩惠,有让英语探查过这小宫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宜,英语很快查出这小宫女外头有一位寡母,生活很是孤苦,文臻便命人给嬛嬛寡母重新安排了住处,添置了伺候的人,给了些银两,又给她安排了在附近江湖捞帮忙择菜的活计,拿一份丰厚的报酬,也叮嘱了江湖捞掌柜记得适当关照她,这一系列事儿做得自然,她也没和嬛嬛提起,本就是对善意的回报,无需特意表功。
  但是嬛嬛着实聪慧,得到寡母的消息后,大抵也明白了是文臻的帮助,因此也一直打听着,趁着文臻进宫,便和她“偶遇”了。
  这小姑娘很擅长打听消息,悄悄告诉文臻,当日宜王殿下寿辰,陛下曾往唐太后宫里请安,当时闻良媛也在慈仁宫里抄经。
  只这么一句便够了,文臻总算确认了到底谁在燕绥生辰那天作妖,撺掇了皇帝过府。
  闻近纯托庇于太后,太后行事诡异,却又是和谁有关联?
  文臻已经出宫,再想了解宫里的事总是不大方便,只能先放手。不管怎么作妖,这些都是深宫妇人,只能在屋子里阴谋盘算,她还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临行在即,需要准备的东西挺多,她算着来回加上办事的时间,最起码要半年才能回到天京,趁着远去长川,她打算把江湖捞也在那里撒个种子,选了一批经验老到的掌柜和伙计,一并带着。听说路上还会路过东堂有名的美食之城,方便的话在那里直接开个分店。
  江湖捞在天京及周边城池已经开到了第十家,而且马上文臻的第一家零食店也即将开张,名字已经定好了,叫“小食春秋”。
  灵感来自现代非常热火的零食连锁业,无论是电商还是实体都有成功例子。古代的食物防腐技能有时代限制,因此目前还是主要经营糕点、肉干、蜜饯之类容易储存的食物。
  目前东堂的杂食店,基本都是家庭作坊类的,一家擅长一种手艺,买糕点要跑南门大街薛家铺,买瓜子要去九里城十里香,很是费事。文臻的铺子有市面上所有的零食品种,还有她从现代带来的各种新鲜种类,有礼盒装也有散称,种类多样,丰俭由人,可以预见开业后绝对不用愁生意。
  同时文臻也在预备着开连锁便利餐厅,热锅炒菜,每日菜单几十种,定制特殊的保温餐台,所有菜都以精钢大盘盛好,备好巴掌大的小碟子和托盘,进门也是一道流水线,取托盘,选菜,从凉菜、素炒、荤炒、汤、小菜,一直到最后的米饭和结账,台子前走一圈,便可以端着自己的饭菜去旁边餐桌上吃,经济简捷便利,也是现代社会非常流行的一种餐饮方式。并且文臻准备尝试外卖业务,给天京百姓提供更多的便利。
  这些事情都需要人去做,易人离是要和她一起去长川的,文臻就把君莫晓留下了,请求皇帝也允许君莫晓入宫陪伴闻老太太,皇帝也同意了。
  君莫晓武功不弱,有她的武功,有老太太的头脑,文臻总算放心了些。
  剩下闻近檀,需要留下负责各处店面的事务,就这样还忙不过来,一部分绣娘在帮忙,另外,周沅芷这位非常实际的大家小姐,发现了天京居,大不易,也想暗中入个股,零食铺子就是她的建议,文臻干脆把她拉来帮忙管理,但周沅芷毕竟不是太熟的人,各家店面的事务自然不能全部交给她,因此闻近檀必须要留下主管。
  皇帝给她安排的护卫也向她报道了,是从皇帝亲卫龙翔卫中挑选了三十八人,领头的一位队正名叫耿光,三十余岁,木讷少言,出身平常。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和出身,所以在满是亲贵子弟的龙翔卫中难以出头,被派来做了这样别人不愿意做的差事。
  文臻观察了一下这人,觉得虽然不够灵活精明,但态度认真,一板一眼,是个颇为忠厚肯干的人,她挺满意。她身边不缺灵活的人,忠厚的人反倒更令人放心一些。
  也是从这批原龙翔卫口中,她知道了一个八卦,太子把他的新任小舅子闻少诚塞进了龙翔卫,而且直接就挂了一个队正的职衔。
  龙翔卫是皇帝亲军,天生等级规制最高,队正已有五品武官衔,所以龙翔卫都盛传这位小舅子的姐姐很得太子宠爱,就是太子妃的弟弟,都没能进龙翔卫呢。
  文臻想果然是挺受宠爱的,还真把闻少诚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给塞进龙翔卫去了。
  闻近纯明里暗里给她搞了那么多事,也该还点礼物给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