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她的夢二(簡)
  穆艾每次用药都会发高烧,醒来的她早就不记得那痛楚了,但天昭却清楚不过,高烧伴随而来的是发冷、缺水,和连夜的恶梦。
  她紧闭的眼珠激烈转动,呼吸加速一身冷汗,被困在那个梦中醒不来。
  第一次的时候把天昭和杜羊都吓坏了,以为是药物出现不良反应,但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他们这样告诉自己,好像因为是梦就可以心安理得一样。
  但无论虚实她都走不出来,一次次在那里承受凌迟之刑,是不是梦根本没有关係。
  除了抱紧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擦掉所有无意识流出来的汗和泪,这次她的挣扎较以往激烈,这几个月来復元得差不多的身体令他差点抓不牢她,生生受了她顶到腹中的一拳,应力脱手松开,下一秒她就倒在床沿难受地乾呕。他从未见过她这款模样,像要把心胃都吐出来,他担心地轻扫嶙峋的背,没料到看上来虚弱不堪原来还有力气,霍地翻身反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得似要把他骨头捏碎,眼神充满恐惧和不信,和几个月前初醒的陌生冰冷一模一样,在看清他后眼一敛肩头落垂下来,他快手接住,扶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是我,小艾,是我。」
  她闭着眼点头,手抓着他的不放,喘定了气再打开眼,世界像在旋转,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飘浮,唯有在她腰间的手坚定不移,另一隻手伸到她的额前,被烫到一样反射弹开:「你烧得很厉害,我去找杜羊小姐,你先躺一下??」
  「不要。」她轻轻转过身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留下来。」
  天昭勉强听懂这句气若游丝的挽留,搂着她躺下,调整睡姿把手臂垫上她的后脑勺:「哪里难受?喝不喝水?」
  「晕。」她艰难地吐出一隻字,抓着他的衣服留下深深的皱褶,像怕他会离开一样:「天昭。」
  「我在。」
  「你说说话,我不想睡着。」
  他整理贴在她脸上的乱发,对着病弱的人本该劝说多喝水、多休息,但也许梦境对她而言是更可怕的地方,醒着至少有他陪着她面对。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就倒在地上。明知不舒服就用通讯器叫我,我立刻就来,你自己一个很危险的。」她让他说话,他就说起教来。穆艾不满地皱眉,轻拉手底的衣襟抗议。
  天昭从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顿时也不知应讲什么她才满意,试探地问:「我说说我以前的事?」
  她微微点头,天昭想了想,说:「我父母都是医生,本来我跳了两级,也进了医科的,但读了一年受不了就转系。」
  穆艾明显对这个话题比较有兴趣,虽没有回话但一双眼湿漉漉地看他,刚才兵荒马乱的没有多想,静下来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有多远,好像她每一次眨眼都能扫到他的心上。
  他半垂眼帘遮掩情绪,接着说下去:「因为第二年开始有解剖课,我我受不了。」
  她闻言笑了,暖气打到他的皮肤,他知道她在笑什么,自嘲道:「结果现在到处都是尸体。」
  「嗯,你身边还躺着半隻。」她接了他的梗,他却否定:「不是,你不是。」
  腰间拥抱的力度加大,她不知是无力挣脱还是不想挣脱,抬眼望了他一会,她还未这么近的看过他,但不必看也知他耳根红了。若是平时她一定不会放弃贫嘴逗弄的机会,但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要他继续说下去:「那之后呢?」
  之后。
  天昭不知她所说的之后是转系之后,还是末日之后。
  父母医生的工作太忙,他是阿姨带大的,和两老都不亲,大学到了外地,转系也是先斩后奏,还是以如此窝囊的理由,差点没把他们气死。但反正他一年只回家两次,一次过年,一次丰收节,有时就算他回去了,也难得和他们见一面,总是一个电话就能把他们从饭桌上召离。
  听说他们城市的第一隻活尸是在医院出现的,大家都以为突然倒在地上的人是痉挛抽搐,好心的过路人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那是一座城市沦陷的始端。
  但只是听说而已,他在靠南的城市,起初听闻是瘟疫,好一段时间还可以正常读书做研究,末日以来他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一看,独自活着已经很困难了,当初的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能从大学里逃出来。
  「那他们可能还活着呢,就算不在这里,也可能在别的倖存者基地。」穆艾好像精神了一点,安慰他道。
  「可能吧。」他没有所谓地回答:「我也有想过他们活下来了,但是不太想遇见。」
  他这辈子都没有和他们好好相处过,一年吃一顿饭也觉漫长煎熬,要是真的在末世中重逢,基于人伦总得呆在一起,他初初到基地时打听也是战战兢兢,不知那叫什么心情,坦白过后自觉太过冷情,懊悔地问:「我是不是有点冷血?」
  他的声音本来就温柔沉稳,在她耳边如柔风轻拂,又说着穆艾完全听不懂的话题,不单不提神,甚至有点催眠作用。穆艾双眼一张一合,浑浑沌沌几乎要睡着,硬撑着眼皮摇头,他伸手掩住她的眼,眼帘不堪一击被扫下,她握着男人的手臂想推开,却被他低低地蛊惑:「睡吧,我保证你一张开眼就看到我,任何时间。」
  她放弃了反抗,闭眼静下心尝试平稳呼吸入睡,这本是极容易的,脑袋已经放慢运作,高烧引起的疲倦使她能够随时失去意识。但心跳脉膊异常地快,大概是因为药物,又或者是因为身边那股好闻的皂香,急促的跳动吵耳。她轻皱眉,枕着他的手臂翻身向外,扰人的味道终于淡去一点,但拉开的距离使凝聚起来的温度流失,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拉过他另一隻无措的手放在腰间,大掌抚平了发冷的病躯,一下一下缓缓轻轻地落下,像哄孩子一样引领她呼吸节奏,终于把她的意识拍散,渐渐沉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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