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他“的”了半天没“的”出来什么,晏萍已是变了脸色,但还是晏映反应更快些。
  “可不能瞎说,”晏映以为掌柜的是为了帮她,信口胡诌她的身份,赶紧否认,“我哪里是什么侯夫人。”
  “晏二。”
  她刚说完,穆迁突然来了一句,他笑看她,眼神很是肆无忌惮,晏映一听这个称呼微微愣怔,虽然不管男儿身女儿身时她都是行二,可是她就是觉得穆迁把她看穿了。
  穆迁忽然放开晏萍,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他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得萍儿这样的美人。”
  “可是,我今日看了,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亏了。”
  晏映豁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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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美人醉。
  那日玉仙楼, 晏映是将计就计,但不管怎么说,穆迁也算是所有环节里最无辜的一个, 所以晏映是听出他那句话里的怨气和威胁的。
  只是见他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晏萍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到底是顺水推舟难得糊涂还是不情不愿,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
  晏映退后一步,躲过那一身沉敛的龙延香, 索性一根筋装傻到底,接着他的话回道:“世子爷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穆迁背着手,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琉璃眸光彩漫溢,因她的刻意闪躲好像又多了几分兴趣, 他在旁边名贵的玉器珍宝上随意扫了一眼, 漫不经心道:“听不懂无所谓,只是你伤了我爱妾的手,是不是理应还回来?”
  晏萍一看世子爷有意为她找回公道,脸上喜色闪过, 却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低浅地啜泣着,怨毒地看着对面的晏映。
  掌柜的急得满头大汗, 有心为晏映周旋,可又知道穆迁在京中威名, 那就是个祸害, 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明知会得罪别人,也会先让人伤筋动骨。
  何况侯夫人又这般貌美,他真怕穆世子在他的玲珑阁里做出令人唾弃的事来。
  晏映没觉得穆迁眼神有什么不对, 她认定他是因为上次的事心中记恨,才会在这里寻她麻烦。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趋利避害,能躲过就躲过去了,今日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反问:“世子爷想让我怎么还?”
  穆迁莞尔一笑:“你伤了萍儿的手,自然也要还她一只手。”
  他笑着说出最恶毒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不寒而栗,晏映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她看了看暗中窃喜的晏萍,眼里掩饰不住地厌恶,冷笑一声:“世子爷的爱妾先扬手要打我,把我的心吓坏了,按照穆世子的逻辑,是不是应该先让她还我一颗心?”
  穆迁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口齿这般伶俐,眼底的讶然掠过,他没忍住轻笑出声,身后的晏萍一听到这笑声立刻僵直脊背,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笑过之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看着晏映:“是不是我把她的心剜出来,你就能还我一只手?”
  晏映一怔。
  两人争端,多是逞口舌之利,可穆迁的模样根本不是在开玩笑,大有她一答应,他就会把晏萍当场挖心的架势,就连他口中一口一个“爱妾”的晏萍本人都惨白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穆迁上前一步,高大清健的身躯压下来,给人一种无形的魄力。
  “你怕了?”他笑问道。
  晏映哪里是怕,眼前的人就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凉薄如此,怪不得在京城里没有朋友,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没了方才那股据理力争的气势,晏映抬头便笑:“世子爷果真英明神武公平公正大义灭亲,实乃人中典范!在下佩服,并感念世子爷如此高风亮节,决定不予追究。咱们就各退一步,让她的心放在她那里,我的手长在我身上,各自安好,你看如何?”
  晏映不愧天天应付喜怒莫测的谢九桢,这脸变得比说书的都快,小嘴叭叭叭叭,将人脑子都转晕了,掌柜的和那些看热闹的心说这就完事了吧,一个侯夫人,一个王府世子,难不成还真让对方下不来台?
  没想到穆迁偏偏反其道而行,他道:“我看不好。”
  “你既然这么夸了我,若做不到,岂不是徒有虚名?”他看着晏映,一双琉璃瞳好像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挪不开眼去。
  晏映没想到他竟还会顺杆爬,决心不想善了此事,她一时骑虎难下,想着穆迁再怎样心狠手辣,在这里杀了晏萍怎么都不可能吧……心里流转之际,那人却忽然抬手,晏映反应快,闪得也快,及时让开一步。
  穆迁看了看自己摸了个空的手,无声笑笑。
  “或者我不要你的手也行,用别的换,怎么样?”
  他的话一出,晏映顿时沉下脸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捉弄她。根本不是为了晏萍,也不是视人命如草芥无所顾忌,他更不会挖晏萍的心剁了她的手,他就是想看自己窘迫的样子。
  晏映心中火起,想到他方才轻浮的动作,浑身一阵恶寒,正要说话,玲珑阁的门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那人影一出现晏映就看清楚了,顿时闭上口,眼神有些漂浮不定。
  “先生……”她轻轻嗫嚅一句,众人都没听到说什么,只是看她变了脸色,顺着视线往过看,便看到一个散着凛冽寒气的人站在那里,面色不虞。
  谢九桢沉着脸走过去,无视其他人的视线,也似乎没看到穆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走到晏映身边,皱着眉道:“挑什么,耽搁这么久?”
  晏映见他官服都没换,一身绛紫袍垂地,精窄的腰身上封了个玉带钩,多了些凌压他人的威严,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昨日说谎,今日就被抓包,心虚得都没听清谢九桢在问什么,便赶忙低头认错:“学生知错,还望先生轻罚!”
  那掌柜的懵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谢九桢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轻出一口气,转身将晏映挡在身后,目光在晏萍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到穆迁身上。
  视线交汇,穆迁作为晚辈,自然是要行礼的。
  可他只是笑笑:“我以为太傅大人公务繁忙,想不到还会到这种地方来闲逛。”
  “穆世子倒是清闲。”谢九桢不冷不热地顶回去。
  “那是自然,我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落魄世子,平日里也就能陪陪爱妾,比不得大人权高位重。”
  “既然是这样,就更该谨守本分才是。”
  猫在谢九桢身后的晏映一下子愣住了,她原以为先生出现在这她一定完了,结果发现先生似乎是来给她解围的,解围也就算了,一向清冽沉默的先生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斗起了嘴!
  对!就很像是在斗嘴!
  她挪出一小步,果然看到对面的穆迁面色难看,她努力了那么久对方都只是漫不经心,结果先生一两句就让人变色了。
  先生果然是先生,知道如何戳人痛处。
  半晌后,穆迁才缓和了脸色,他看了看躲在后面不出声的晏映,见到那脑袋撞上他视线又急忙缩了回去,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你欠的东西,就暂时先放在你那,早晚有一天,我会来跟你换的。”穆迁伸手抹了下唇,眼中精芒闪过,他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晏萍见他不顾自己就走,也急忙追了上去,一场闹剧这才停歇。
  晏映松了口气。
  可隐隐觉得那个穆迁好像不会善罢甘休。
  晏映边想着,边摸着下巴,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转身往后门走,却不想刚走出两步,阴村村的声音就传到她耳朵里。
  “站住。”
  晏映的脚啊,就不听话,软趴趴地抬不起来!人自心底里对师长的敬畏大抵是与生俱来的,何况还是在自己犯了错的情况下。
  她转身乖乖走过去。
  “先生我错了。”
  晏映小声嘟囔着,认错态度不怎么端正,可还是很轻而易举就低头了,谢九桢看着她低浅的眉眼,莹白的脸上露出兴致缺缺的情绪,好像都是因为他出现她才会变成这样似的。
  谢九桢一进来之后,来买玉器的人都不敢再光明正大地看热闹,三三两两走开,周遭一下子又嘈杂起来。
  他低声问了一句:“你来买什么?”
  晏映见他并没因为她装病而责骂她,心头还有些疑惑,她抬起头看了看先生,发觉先生果真没有生气,便如实回答道:“上次在先生书阁里看到那对儿手把件,我瞧着很欢喜。可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便想着来玲珑阁看看,有没有差不多可爱的,没想到遇上了晏萍和穆世子。”
  “你真的那么喜欢?”谢九桢皱了皱眉。
  晏映看到他面色不快,心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呀,表面上却道:“嗯,仔细想想,好像也就那样,我再看看吧……”
  她说得敷衍,谢九桢一眼就能看出她在说假话。
  “你等等。”他留下一句话,转身将掌柜的引到了别处。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晏映只看到他频频点头,像小鸡崽子一样,不一会儿,谢九桢便走了回来,神色一如往常,瞧不出变化,他轻道:“走吧。”
  晏映回头瞥了一眼掌柜的,他笑意盈盈地给两人行礼。
  她狐疑地转过头,心中好奇两人说了什么,可看先生的模样,她又不敢再招惹,便点了点头,随他走了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鸣玉侯在边上,一看就是下朝之后都没回府便直接过来了,晏映看谢九桢上了马车,心想莫不成他是有什么要事,结果凑巧遇到了她,才给她解围?
  想着,她恭敬地对马车弯了弯身:“先生去忙吧,学生便不送了。”
  马车里的人呼吸顿住,很快就传出来不耐的声音:“上来。”
  晏映面色僵了僵,无奈地看了看星沉,心想先生这还是发作了。可是她现在是女儿装扮,上先生的马车也不合适啊,正犹豫着,里面的声音又吓得她一激灵。
  “等我下去请你?”
  行!她一个早已名节尽毁的人,有什么好怕,是先生冰清玉洁,要担心也该是他担心才对。晏映也不是泥捏的,被他这么一横也来了脾气,拎起裙子踩着脚凳,噔噔噔上去,掀起帘子一屁股坐到里面。
  方才那模样颇有要把马车踩塌了的架势,任是谁都能瞧出她的情绪来。谢九桢动了动唇,见她望着车帘的方向不看过来,想了想,袖口一动,他伸出手去,在晏映眼前摊开掌心。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玉润剔透的小兔子。
  晏映眨了眨眼,好奇地转过头看他。
  谢九桢放轻了声音,有几分小心和无奈。
  “给你吧。”
  轻哄声入耳,让晏映一时间忘了反应,她以为他要训斥她,却不想掏出了她觊觎良久的宝贝,献到她跟前。
  这这这?
  晏映急忙伸手推辞,把谢九桢的手推了回去:“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想要?”
  晏映又挠头:“倒也不是……”
  一不小心说了真话,她摆手补救,真诚道:“学生虽然眼皮子是有那么丁点浅,但是道理还是懂的,这宝贝是原二公子送给先生的新婚贺礼,我怎么可能收下,先生也不可以转赠,这于理不合。”
  她说得句句在理,只是这东西原本就是她的,谢九桢当初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便让人将东西扣下,晏映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心中是有气的,却不知气从何来。
  大抵是见她跟原随舟如此亲近……
  这等小气的行为,他从前不会做也不屑做,可是现在……
  “先生若害怕睹物思人,倒是不如还将东西放回去,时间久了,也就不想了。”
  晏映又开始脑补奇奇怪怪的虐恋情深来。
  谢九桢刚刚犹豫着收回的手又伸了过去,这次他直接把晏映掌心摊开,将东西放上去。
  “这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