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不想输
  人的手掌不够厚,手骨也不够坚硬,但那枚弹头却没有洞穿他,而是卡在了肉里。由此可见,陈小烨现在的筋骨之强,已远超常人。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刀枪不入那种程度,也未必没有可能。
  张小姐的面容掩在黑纱面罩和口罩下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只听她的声音,便可知道这个女人的情绪波动并不大,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张小姐说,陈先生跟我们走的话,可以抱着那个炸弹一起走,我们会到安全的地点把它处理掉,保证不会造成任何无辜百姓的伤亡。”冒牌快递员再次翻译道,他的声音明显有了些变化,不再像最初那般平平淡淡。
  许是他未曾料到,作为一名人民公仆,章涵敬竟然真的敢放弃身后那几栋楼里的百八十条人命?
  其实,章涵敬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鲁莽,她已是悄悄地将衣领处通话器的功率调到了最大值,住在糟乱工作室里的高级技术员黑子,早就知悉了这边的情况,不仅加派了防暴部队,还把那些年轻打工者的电话号码都扫描了出来,并且挨家挨户的打电话,让他们迅速撤离。
  章涵敬决定开枪,也只不过是想瞬间激化矛盾,让对方有所行动,自己这边好放手一搏。
  把场面搞乱,才会让更多的无辜百姓有逃离这里的时间。
  陈小烨阻止了她,并非是不了解的她的意图。
  正相反,陈小烨通过自己的能力不仅知悉了她的想法,还通过叶晓晨的近期记忆推断出,张小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仅带走他一个人。
  “我同意。”
  冒牌快递员刚把张小姐的话翻译出来,陈小烨就大声答应了下来。
  章涵敬和叶晓晨近乎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不同意!”
  她们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相互注视,片刻后,聪明如叶晓晨,已是猜出了什么,长睫毛微微扇动,收回了目光,许是为了照顾女警官的内心感受,她也不再跟爱人表现得太过甜蜜,只不过,紧紧抓住陈小烨衣襟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道,指关节已是有些发白了。
  陈小烨顿时无语,他本就是一个很迁就朋友感受的人,不禁开始在心中酝酿措辞,考虑如何说服这两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人。
  章涵敬还是没有习惯变了容貌的叶晓晨,又因为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我不同意”这四个字。
  这样的态度,就有点暧昧不清了。
  她本人也已尴尬不已,如果不是因为目前的处境有点特殊,她真想跳上机车,逃之夭夭。
  “是这样,小烨,虽然说群众的利益高于一切,但你个人的生死也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我没办法也没权利让你做出牺牲个人成全大家的决定。”章涵敬挑着眉头,轻声解释道。
  这几句话听在对面那几个凶徒的耳朵里,确有几分真挚和慷慨,体现出了一位警官的伟大节操。
  可想骗过叶晓晨却已不太可能。
  两个女人已是通过短暂的对视,便看出了彼此之间的心思。
  这时,呜呜作响的警笛声渺茫的响起,远远地传来。
  片刻后,视线尽头已是出现了八台警车,三台装甲防暴车,十余辆巡警摩托车,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张小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体态端正庄重而又不失柔美,她再度说了一串外语,声音清清冷冷,语气不疾不徐,似乎对全副武装的武警部队的到来,毫不在意。
  冒牌快递员听她说完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老旧居民楼窗口后面明显锐减的人数,才皱着眉头,态度强硬地说道:“让警车停下,否则,我们马上引爆。那不是普通的炸药,威力可以令方圆一公里以内的所有生命丧失生机,包括你我,包括还未从楼房里逃出去的住户,包括大学城的部分区域,若想一起下地狱,你可以冒险尝试一下。”
  章涵敬双目微眯,冷冷地逼视着中间那位女子,好像在猜测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敬姐,她说的是真的,炸药不仅威力巨大,还含有微量辐射。”陈小烨怕她酿成大祸,赶紧解释了一句。
  章涵敬已是没有心思去分析为什么陈小烨会知道这些内幕了,她捏着衣领,大声道:“黑子,叫他们停远一点,别靠过来,我们快谈判成功了。”
  黑子犹豫了一下,他可是听见了陈小烨那句话,在想要不要跟领导汇报一下真实情况。
  章涵敬见他没吱声,柔声细语地说道:“黑子,我的话没用了呗?”
  黑子叹息一声,轻声道:“知道了,敬姐,我这就汇报。”
  章涵敬心头一松,捏着衣领的手指又轻轻动了动,把通话器的功率又降低了几分,因为她不敢再让黑子知道太多内幕,就好比炸药中含有微量辐射这一点,如果被警界上峰知道,很可能会下达驱散指令,并且已雷霆手段,击杀他们一干人等。
  至于原因,当然还是跟那句“群众利益无小事,一枝一叶总关情”有关了。
  章涵敬可不管明天的报纸头条,如何对自己这位英勇就义的警官大赞特赞,她只关心自己这一干人等能否活下来。
  这并非是因为她自私,把爱情放在第一位,而是她内心深处的不服输的理念,依旧在跟无法挽回的事实较着劲儿。
  死,就代表她输了。
  但是,她不想输。
  她双目微敛,咬着小巧而轻薄的红唇,内心挣扎,良久,她终于长叹一声,说道:“小烨,我支持你的决定。”
  95式转轮手枪在她的手指上一个飞旋,然后咔哒一声,被她插回了腰间。
  她的这一动作,不是代表放弃抵抗了,因为掏枪瞄准再到射击,对她来说也只是瞬息间就能完成的事儿。
  她收枪入套,不过就是跟对面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罢了。
  陈小烨微微一笑,对她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回过头,深深凝望着叶晓晨,片刻后,他感受到抓在腰间的手指终于松开后,他低下头,在叶晓晨的秀发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走向老樊,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