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解忧
  绿袖问一个小丫环,这花府所办喜事为何。
  那小丫头一脸笑嘻嘻地道:“一月之后,便是我家姑娘的嫁娶之日!”
  绿袖怔了怔,一晃多年,连九卿都到了嫁人为妻的年岁了。她想她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嫁人了,能看着九卿好好地嫁人,这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福分。
  只是,绿袖万万没有想到,花府会是她与柳照歌重逢的地方。
  那日无事,紫薇花开得正妙。九卿邀她赏花,顺便约她抚琴解乏。
  九卿的琴艺是整个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九卿的琴也是整个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九卿的琴唤作“解忧”,是花寒衣送与九卿的。幽幽琴声自她纤纤玉手间缓缓溢出,时抚时扫,如溪水般清凉,情至深处却又戛然而止,万物归于原始。
  绿袖叹服,九卿朝她笑笑:“姐姐也来试试这曲《绿袖子》如何?”
  绿袖摇了摇头,双手不自觉地藏于袖中。绿袖的手是用来握剑杀人的,而九卿的手是用来抚琴讨人欢心的。她与九卿委实差得太多。
  直到一个声音喊她“绿衣”,她方才回神,抬头正对上柳照歌的目光,那是双欢喜的眸子。她未接话,只见柳照歌大步流星地走到九卿的面前,愠道:“花九卿,今日我来便是要同你解除婚约的。”
  绿袖在一旁听罢,着实一惊,只道九卿要嫁人,却不承想要嫁的夫君竟是她相识的柳照歌。
  九卿的手一勾,琴弦断开,她起开身来,笑意全无道:“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你柳照歌要娶我花九卿为妻,现今你说悔婚便悔婚,岂不叫我落人笑柄!”
  这时的九卿是绿袖从没见过的九卿。
  柳照歌愣了愣,道:“你我之间的婚事乃你我双亲所定,作不得数!”
  绿袖呆立一旁,只听九卿冷笑道:“我有甚处配不上你,你偏要来悔婚!”
  “并非九卿姑娘你配不上我,只是我心中已有所属,是我配不上姑娘。”话毕,柳照歌回首望向绿袖,眼波如水。
  九卿悻悻拂袖而去,绿袖赶忙要跟着过去。
  柳照歌喊她:“绿衣,别走……”
  那一夜绿袖坐在屋顶上喝着燕三娘送与她的桃花酿。记得在不归谷的时候,每每遇上烦心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这般坐在屋顶上数星星玩。
  今次,绿袖所愁之事便是柳照歌与九卿的这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婚事。
  九卿是自己的亲妹妹,她衷心地希望她可以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可柳照歌又是他这辈子难得的知己,她着实不能强求柳照歌放下他心中所爱的那个姑娘。
  “你在想些什么?”旁边的柳照歌探过头来问她,银晖遍洒他的白袍,宛若谪仙。
  绿袖的青衫在风中飞舞个不停,绿袖喃喃:“我只是在想,你一定爱极了你心尖上的那个姑娘。”
  “是的,我爱极了她。”
  绿袖淡淡:“我想,倘若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幸福。”
  “当真?”柳照歌微微惊讶。
  “当真。”
  柳照歌从绿袖的手里拿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道:“其实我并不在乎她是否知道我对她的心思,只是,在我看她头一眼的时候,我便希望她能够一辈子幸福。”
  绿袖道:“如此说来,你看他头一眼的时候,她并不幸福。”
  “她一直都是不幸福的,现在也一样。”
  绿袖悲凉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跟我一样,也是不幸福的……”
  几杯烈酒下肚,绿袖已醉了大半,在柳照歌的肩头熏熏然睡了过去。柳照歌歪过头去,对上她好看的眉眼,他轻轻地捧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这一吻,想必这一辈子只这么一次吧。
  柳照歌全无睡意,只抬头数着漫天的繁星。
  耳边传来绿袖的呓语:“照歌,你要幸福,你心上的姑娘也要幸福……”
  翌日,绿袖在自己的厢房中醒来,九卿在榻边静静地坐了许久,而柳照歌却不在,想必是回去了。
  九卿见她醒来,甚是恳切道:“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绿袖见状微讶,起身,拢了拢衣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九卿顿了顿,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甚么大事,只要姐姐你将照歌让与我便可!”
  绿袖不免好笑道:“柳照歌的心上人非我,我又如何把她让给你呢?”
  九卿敛了笑意,沉沉道:“姐姐不肯相让便罢了,又何苦骗我呢,昨夜姐姐是被柳照歌抱着回了厢房的,我可是看见了的。”
  绿袖惊了惊:“昨夜不过是我喝醉罢了,我与柳照歌,只有知己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九卿猛地跪下,道:“既然如此,绿衣姐姐便答应妹妹今日速速离开长安城,再不与柳照歌相见。”
  绿袖还欲开口做些解释,却又对上九卿的眸子,那样凄楚,和五年前那晚她狠心抛下她时一般。
  绿袖微微点头。
  九卿,既是我欠你的,我便会还你,你说什么我全依你。
  绿袖抬眸:“九卿,我视照歌为知己,一别之后便无日可见,你能否告知我他住在何处?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柳府。”
  “哪个柳府?”
  “柳太傅的府上。”
  绿袖一怔,眉头蹙起:柳,柳太傅,柳照歌,原来他们是父子。
  她从不相信造化二字,而今,她想,造化,造化实在弄人哪……
  绿袖以柳照歌知己之名,顺利进入了柳太傅的府上。带路的管家告知她,柳照歌就在后院溪上的陶然亭处等她。
  绿袖冷冷地点头,待管家走后,便往与陶然亭相反的方向长驱直入,手里的碧落泛着冰冷的光芒。
  蜻蜓点水般,绿袖穿树拂花,越窗入室。正值午时,柳太傅在房里小憩。绿袖果断地抽出腰间的碧落,直直地对着他的咽喉。
  估摸着是贴着皮肤的剑身过于冰凉,柳太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问绿袖:“你是何人?那日戏楼害我不成,今日竟又来我太傅府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