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退为进
  一大清早的,太阳已高,晨烟初放,天空泛着鱼肚白,新露涓涓,那棵大树叶子上一片湛绿,不知增添了多少春的意绪。
  厨房的婢女起来烧水,底下的丫鬟穿衣,准备早晨迎接主子醒来。
  这个点儿按理说阎良花是不会睁眼的,她就像是一个常年睡不饱的懒汉,恨不得在床上躺一上午。
  然而今日有些特殊。
  她睡得朦朦胧胧,就听见房顶上有鸟儿的叫声,下意识的就以为有人在给自己传递消息,猛地睁开眼。
  等着推开窗户,探头出去望便瞧见是两只野鸟站在树尖儿叽叽喳喳。
  庭院中斜风细雨,层层院门紧紧关闭。春天应有的娇花不在,满院的麦子,叶子染绿。
  阎良花托腮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再回到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就起来。
  打水回来的春秋很意外:“小姐今日怎么醒的这样早?”
  “被几只鸟给吵着了。”阎良花按了按额头,去洗漱,春秋便擦拭桌子,然后转头又去厨房取早上的饭。
  禁足被解,按理说丫鬟婆子都应该回到蘅芜苑来伺候小姐。
  阎良花愣是没让她们回来,对外只说,差点给家中闯祸要自我惩罚。
  实际上是方便关了大门,在院儿里种麦穗儿。
  嫁接过的麦穗儿需要温养,每日一温养,能够增加产量,快速催生无法增加任何产量。
  所以阎良花在第一次催生,尝一尝麦穗味道难吃,但能填饱肚子后,就没有再催生过。
  她每天都用尽自己的力量去温养尽可能的提高产量,那沉甸甸的麦穗结在上头,让人不禁惊叹。
  春秋到现在都惊讶自家小姐竟然有这样神农一般的本事,阎良花更不敢轻易的叫旁人知道。
  现如今是春天,院里种上了藤蔓,藤蔓爬上了墙,将那本就高的院墙遮得越发严实,过了这么久,都没让人发现端倪。
  缺少人手的缺点就在于平日无人伺候,阎良花洗漱都要自己来动手,就连梳妆都要自个儿坐在化妆镜前。
  简单的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素面朝天一张脸。
  她实在没什么好打扮的,毕竟肌肤洁白,毛发浓密,除非刻意修剪,否则过浓的眉毛让她显得硬气,不够精致。身上穿着一件家常服饰,淡紫色的衣服料子很暗,耐脏耐磨,是喜欢这件衣服的原因。
  春秋外出取回了饭菜,从盒子里面拿出来放到桌上,边做边说:“外头可忙呢,听说今儿个南安王要来拜访。”
  “不意外,他在外头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总要来负荆请罪。”阎良花讥笑说道。
  算计南安王,她可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
  春秋道:“奴婢听说夫人那边发了好大的火,也不知这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阎良花咬着筷子:“只看他道歉的态度,如果好的话,霍夫人还是会接受,毕竟放眼整个长安城,十全十美的婚姻对象可太少了。”
  自己活着自己都不完美,别人哪来的十全十美?
  “可是南安王出去夜宿嫖娼,他和人打架斗殴,这已经是品行上的污点了。”
  “所以就得找一个霍夫人一定会接受的借口,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春秋一笑:“赌,奴婢觉得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阎良花摇了摇头,轻轻笑着,端起饭碗来吃东西。
  春秋坐在她的旁边,主仆二人守着一桌子菜,就这么吃着。
  用过饭后,阎良花帮忙捡桌子。
  春秋立马说不必:“您是小姐,哪里能这么委屈您?”
  “我哪委屈了?”她还好一些,春秋更加忙碌,凡事都要由她来做,上打扫屋子,下去取个东西,平日闲下来还要给阎良花做些袜子等贴身物品。
  这么大一个蘅芜苑打扫不过来,阎良花就让她只收拾平日里住的屋子,其他地方一概不管,故而上头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阎良花今天心情不错,拿着抹布挨屋的擦拭着。
  一想到南安王跑出来骗人,无论两方谁吃亏,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热闹笑话。
  客人来拜访,丫鬟侍奉得很殷切,带着人去了正厅。
  南安王带了一堆礼物,显得很诚恳。
  他穿着很素净,不像往日那般喜欢着红张扬肆意,容貌上,那爽眼睛显得过于轻佻,今日也老老实实的垂下,像是等待着审判的一只蔫头耷脑狐狸。
  如果不考虑立场来说的话,倒是觉得很可爱。
  霍夫人心里转了几个弯,态度上还是不冷不淡,还起身给南安王行了一礼。
  “我是小辈儿,哪里受得了这个。”南安王连忙后退避让,一副生怕自己折寿的模样。
  霍夫人微微一笑:“礼不可废。”
  这微微一笑就让人起了鸡皮疙瘩,背后都凉了好几分。
  南安王踌躇着说:“先前是小的无礼了。”
  霍夫人一副听不懂的架势,端起了茶盏慢悠悠的品:“王爷在说什么?”
  南安王道:“夫人可知,兵部侍郎空缺?”
  一提起朝政要事,空气无端严肃了两分。
  霍夫人不由得坐正了身子:“略有耳闻,听说选定的是长公主之子白不厌。”
  南安王心里微微一笑,上钩了,他就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蜘蛛,结合最近的事情,编织出了名为谎言的网。
  他不禁苦笑:“那夫人可曾听说,陛下最初想选择的人是我?”
  这个消息霍夫人还真就不知道,霍夫人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事?”
  南安王心说,当然没有,是我瞎编的。
  然而他不知道,他选择编造的谎言其实是事实。
  南安王苦笑:“这件事情捂的掩饰,少有人知道。陛下和王丞相都想要属于他那边的人,所以才在我和白不厌之间衡量。我提早得知消息,心下是惶恐的。您是老人,应该知道我父亲……突然间就去世了。”
  霍夫人还真就知道。
  南安王的父亲活跃于战场上,虽不是什么绝世良将,但也是难得能上战场之人。那样一个身体康健的人,突然间就病逝,当时阴谋论十足。
  当时霍家内部也曾就此事议论过,只是阎生还没有崛起,他们家还属于中下等,并没有机会参与进那些缜密事情当中。
  霍夫人不禁捏紧了帕子,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亦不敢多说,声音不自觉放低:“王爷何故提起往事?”
  长安城里有很多事情是不应该被提起的。
  南安王将两家交换的玉佩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非常诚恳的说:“我真的很怕危险,可能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吓怕了,所以并不敢轻易涉猎朝政,忽而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自污。但我做事只想到了自己,并没有考虑到您和清渺的颜面,深深愧疚,并不敢为自己过多分辨。若您觉得,我并非良人,那此事就就此罢休。我对外绝不会说一句清渺不好的话,只盼着我们两家仍旧能亲密相处,我也会像一个哥哥那样,处处帮助她,照顾她。”
  南安王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渐渐放低,脸上露出了失魂落魄的伤心,唇边轻轻一抹叹息。
  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霍夫人一听这些心里面也是千回百转,最终道:“你这孩子倒是心思很多。”
  南安王心里有了底,说话大大方方了许多:“实属无奈,在长安城中,倒不如在琅琊郡来的快活。我自个受委屈也就罢了,就怕回头让身边人也跟着受委屈。”
  “年少夫妻是在一起做什么的,不就是共患难的吗?”霍夫人对南安王的印象实在是好,也接受对方的这种说法,道:“我也不想乱点鸳鸯谱,也趁着今日的机会,你问问自己是否情愿吧。”
  南安王立刻保证道:“清渺温柔大方端庄得体,就如同那山水,让人心之向往。”
  霍夫人矜持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留人用午饭,但让人从库房里拿了两株野山参,让南安王带回去给太妃补身子。
  南安王十分感激的收下,末了欲言又止的问:“能不能见见清渺?”
  “那孩子生病了,不方便见客,还请王爷见谅。”霍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对方惹出了篓子不能轻易翻篇,就得端一端姿态。
  南安王失望地点了点头,最终告辞。直到离开霍府上了马,脸上的神情才有所好转,心里十分有数,这一灾算是过去了。
  他往霍府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阎良花,等我回头忙完了手上的事儿来找你玩。
  尚在家中,将白银融化吸进身体里的阎良花微微打了个寒颤,天气这么暖,怎么会冷?
  她手中已经没什么多余的银钱,这是最后的存款,用抹布将手心剩的那股汤擦拭掉,开始闭眼感受自己周身的异能。
  还差得很远,距离四阶技能,至少还差两千两白银,这是她砸锅卖铁都弄不来的钱。
  她开始琢磨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先脱离霍府出去做做生意。
  可问题又来了,平安怎么办?
  正琢磨的时候,一个消息传了回来。
  北端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