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身英格兰/Think of England_分卷阅读_53
  “他才不是什么懦夫!”柯提斯几乎是吼出来的,而这次他已经不在意了。“我的天啊,爵士,你怎么能坐在办公桌后面说这种话?他挺身而出面对三个用枪瞄准他的男人,手无寸铁——”
  “没错,手无寸铁,”莫里斯爵士强调。“他不愿意学着开枪,甚至不愿意配刀。我猜他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曾出拳。我同意他胆量过人,但他在武力对阵之际就是个懦夫。我想他这类人都相去不远。”
  柯提斯不知道所谓“他这类人”指的是丹尼尔的族裔、宗教还是性倾向,他也不在乎。他和莫里斯爵士感情深厚,但此刻他的舅父真的可以下地狱去了。“勇气能够体现在各个方面,爵士。如果你的办公室里还有更能干的人,我倒想会会他。”
  莫里斯爵士挥挥手,“我的重点是,他无法保护自己,我也无法派人保护他,不仅是因为情报处里有我无法信任的人。我已经试过为他组队三次了,没人能忍受那个男人。”他斜眼打量着柯提斯,“但你显然能忍受他。”
  “我脸皮厚,爵士。”
  “而且心地善良。”莫里斯爵士罕见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你有时会让我想起你的母亲。她也是看到跛脚的狗儿就心软。”
  “我可不会。”柯提斯反驳。
  莫里斯爵士向前倾过身,“我们都知道你需要找些事做,阿奇。而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达希尔瓦则需要一个能在危急关头支持他的人。我这次交给他的任务或许会使他面临危险。我也许不该开口要求你,如果你无法再忍受那个男人了,也可以直接拒绝我;但我想给你一份工作。”
  ***
  柯提斯在几个钟头后离开那间办公室,手里揣着一张写着丹尼尔住址的便条。
  不打声招呼就去拜访无疑是愚蠢之举,他搭上前往霍本的巴士时还在忖度。他该先写封信,定下一个适合的时间,也给对方一个拒绝的机会。
  天知道丹尼尔早在毕哥尔摩就把立场表明得多清楚了,他不会欢迎自己的。柯提斯一边想着,一边在大英博物馆巴士站下车,进入破旧但优雅的布卢姆茨伯里区,在新造房屋群里探寻。丹尼尔那么骄傲,心防重得要命,柯提斯不该坚持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丹尼尔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又该如何?这个假设令柯提斯不悦,但他不得不面对。丹尼尔在伦敦怎会没有情人,也许还不只一个?
  他在狭长街道和灰砖房间穿梭,一面闪躲推车小贩和花农,一面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无疑已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在十一个无眠无尽的夜晚里,他都紧握着他们在塔楼经过的每分每秒,只怕自己会忘却那些珍贵的记忆。但丹尼尔真实的感受和需求是什么?他之所以拒绝柯提斯,是为了柯提斯着想,还是单纯不需要他笨拙又太过殷勤的陪伴?他是否和柯提斯一样感受到了他们之间超越肉体和精神上的联系……
  柯提斯没有半个答案。他一边想着自己肯定是个白痴,一边冲动地拉响那间小型出租屋的门铃。任何有点常识的家伙都会深思熟虑之后才行动,没有心智正常的人会这样贸然去敲别人家的门。
  房东太太领他上了一楼后,给他指了丹尼尔的房间。他敲了门。门后传来一声很像是咒骂的轻响,接着门就被明显不耐的动作拉开了,而丹尼尔就站在那儿。
  他穿着衬衫和背心,袖口卷起,没抹发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被人扒拉过。他的指头上有墨迹,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柯提斯立即被那副眼镜攫住了目光。
  丹尼尔眨了眨眼,他从鼻梁取下眼镜。“柯提斯。”他向后退让柯提斯进屋,将房东太太关在门外。“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见你。”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你。”丹尼尔将阅读用眼镜放回桌上,不大的桌面上堆满了纸张。最上头那张纸覆满了丹尼尔的潦草笔迹:一行行短句间夹杂着删除线和插入句。
  “你正在写诗吗?”柯提斯着迷地问。
  丹尼尔刻意将纸张翻到背面,但另一面也写满了字。他恼怒地啧了一声,拿了张报纸拍在纸堆上。“我可不欢迎旁人看。”
  “我知道。”柯提斯环视一圈。房里陈设简朴,只摆了些老旧家具。窄小的壁炉里火势微弱,煤桶中木炭所剩无几。
  “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丹尼尔话中带刺。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既然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
  “我这次前来是有职务在身。”
  “是吗?我侵略了谁的领土吗?”
  “你的职务,”柯提斯重申,接着补充,“不是作为诗人那部分。”
  “对,我听出来了,谢谢你的提醒。到底是什么事?”
  丹尼尔显然没心情闲聊,那他也没必要东拉西扯了。“我觉得应该先和你说一声,我们要一起工作了。”
  这话打破了丹尼尔的不动声色。他瞪着柯提斯,“我们要干什么?”
  “一起工作。受我舅父之托。以防你哪天再须要跟人动手。”
  从丹尼尔的表情上看他分分钟就要动手了。“我不需要保姆,”他咬牙切齿,“我也不想和人组队。我一向独来独往。”
  “确实。我舅父说你已经用你的尖牙利嘴赶走三个家伙了。”
  “没错。当然了,要是一个人成天对我发表他对该死的鸡奸者和犹太人的看法,这也能算是以文明方式阐述己见,那么我和他分享我对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观察,倒成了我尖牙利嘴了。”
  “但我喜欢你的嘴。”
  丹尼尔挑起眉毛,而这次并非刻意为之。他很快恢复了平淡表情,“你怎么还敢说这种话。”
  “没什么敢不敢的。”柯提斯上前一步,“我知道你不需要保姆。但我舅父刚给了我一个靠近你的借口,只要你也希望我留在你身边。”
  丹尼尔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只有你舅父才知道他自己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人闲言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