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江教练?江教练?……喂,江琛!”
  江琛回过神:“哎!在!”
  欧经理气势汹汹地将一叠宣传单拍到江琛手里。她昂首挺胸蹬着高跟鞋还没到江琛肩膀高,只得抬起脑袋仰视他,语气严厉道:“江教练,希望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记住!”
  她刚刚讲了什么来着?江琛一头雾水,居高临下地笑了笑:“好的,经理。”
  江琛一米八五的个头,站在欧经理面前颇有威势地俯视她。欧经理仰着脑袋又训了他一通,回到办公桌前,朝众人说:“希望大家上心一点,齐心协力办好这次活动!好了,今天就讲到这,散会!”
  等那几位牛高马大的健身教练离开办公室,欧经理揉着脖子气哼哼道:“下次应该叫他们坐着听,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助理丽丽呵呵直乐,将周年庆的海报拿给她过目。
  健身馆周年庆将举办一系列活动,江琛派宣传单一直派到夕阳西下,将登记好的客户资料存档后,问蔡文强要不要一起回去。蔡文强正在指点两个男孩练习哑铃,他看了一眼手机,说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下班,让他先走。
  江琛打卡下班,走出大门时,迎面遇上贺云翔。贺云翔表情淡然,客客气气地点点头。江琛丝毫没有觉察贺云翔的疏远,还问他晚上有没有想吃的菜。贺云翔微微一愣,脑子里蹦出一串菜牌,脱口道:“鱼香……”
  贺云翔回过神,改口道:“随便弄点就行了。”
  “哦!鱼香肉丝!”江琛打了个响指,“不如再弄个酱爆茄子,小鸡炖蘑菇吧!”
  恰好都是贺云翔爱吃的菜。贺云翔“嗯”了一声,道:“谢谢,随你。”
  小区附近有菜市场,江琛带着菜回住处时才六点半不到,住在这儿确实方便。他一个人在厨房洗菜切菜,忽然想起那封信,上一个住户自己在家时遇上了不少情况,那他自己在家,会不会也遇上什么事情呢?江琛支起耳朵仔细听,大厅里很安静,挂钟也很安静,那玉兰花沐浴露的香味也没有再出现,直到蔡文强和贺云翔回到家,依旧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特别的事情。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平平淡淡地过了。随着健身馆周年庆临近,客户增多,江琛忙碌起来,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碰那封信。偶尔他会坐到客厅沙发上玩手机。贺云翔已经看完那本厚厚的《经济学》,最近捧着一本全英文的书在看。每当江琛坐到旁边时,气氛总有点儿尴尬。当然,这尴尬只是贺云翔的感觉,神经大条的江琛如往常一般该玩的玩该笑的笑,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贺云翔也就没吭声,自顾看书不理他。
  三个男人早出晚归,平平安安过了大半个月。这天,江琛带完最后一个客户,打卡下班。
  “给你蔡爷留一口饭哟!”蔡文强还有几个客户没练完,平时点外卖解决,但自从吃了江大厨的饭菜,蔡文强再也不想点外卖了。
  “记得给我留啊!我就是饿着肚子也得爬回去!”
  江琛哈哈笑:“蔡爷!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给你留一桌满汉全席!”
  这天晚上贺云翔加班不回来吃,江琛一个人忙碌到七点半,准备好食材等蔡文强回来再下锅。
  正在烧汤时,江琛听见奇怪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嚓嚓……”
  是什么呢?
  “嚓嚓嚓嚓嚓嚓嚓……”
  江琛摘下挂钟,把耳朵贴在玻璃壳上。挂钟很安静,不是挂钟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嚓嚓……”
  那声音好像忽然间响起的。江琛记得他洗菜时候根本没有听见这种响动。
  “嚓嚓嚓嚓嚓嚓嚓……”
  到底哪儿传来的?
  “嚓嚓嚓嚓嚓嚓嚓……”
  真是……好吵啊……
  江琛想起“信”的内容。他走进书房,在柜子角落找出一个包装盒,打开。
  “嚓嚓嚓嚓嚓嚓嚓……”
  声音更响了,果然是hello kitty闹钟。他把闹钟拿了出来,发现闹钟的秒针在转,“嚓嚓嚓嚓嚓嚓”,原来是这么回事!
  书房一直是蔡文强住,如果是他把电池装进去了也不奇怪。问题是,闹钟怎么平时不响,偏偏现在才响?
  江琛拍拍闹钟,表盘停了。哦,原来接触不良。江琛明白了。闹钟会动,当然是有电池的缘故。他抠开挡板,里面果然装着两个电池。江琛笑了,心道哪里有神神鬼鬼的事情,电池肯定是蔡文强装进去的,估计他想用这个闹钟,装电池进去,忘记拆了。江琛拆下电池,把hello kitty闹钟放回盒子里。厨房响起烧汤的“噗噗”声,江琛关好柜子匆匆跑去厨房。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江琛没有跟蔡文强说起。后来他躺在床上,越琢磨越不对劲,蔡文强这大老粗看时间从来只看手机,连健身房随处可见的挂钟也从来没看过一眼,怎么忽然想起给闹钟上电池了?
  蔡文强并没有用闹钟的习惯啊!
  “江大厨,你那儿有电池吗?”蔡文强在书房里喊。
  江琛刚起来,就听蔡文强说:“啊啊!找到了!不用啦!”
  蔡文强进洗手间,不一会儿,响起电动剃须刀的声音。江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开门声,贺云翔回来了。
  贺云翔一脸疲惫,脱了西装摘下领带,坐在沙发里啃着早已凉了的豆沙包。
  两个豆沙包合起来才巴掌点大,估计是下班晚了,只买到包子铺卖剩的包子。
  贺云翔倒是不介意,他行李袋里还有几盒速食罐头,马马虎虎能对付一餐。他从未想过临近凌晨这个点儿还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当江琛端来一碗挂面时,贺云翔有点儿惊讶。
  江琛笑道:“尝尝,别客气,底下还有个煎蛋。”
  “哇!好香!我也要!”剃完胡茬的蔡文强嚷嚷,“加个蛋!”
  “你还没吃饱啊?!”江琛擂了他一拳,进厨房下面条。
  蔡文强拍着肚子道:“大厨!你太小看本蔡爷的肚子了!早消化完了!”
  一人一碗面,江琛还用酸奶和水果调成饭后甜点。贺云翔手机响了,客户打来的,贺云翔端着他那杯果昔进房间。蔡文强吃饱喝足进书房睡觉去了。江琛洗头洗澡,又剃了一下胡茬,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闹钟。闹钟已经拆了电池,应该不会再响了,除非蔡文强又把电池装上去。这回就算了,下次遇上情况再问问蔡文强吧。
  江琛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翻出那几页“信”,躺床上翘着腿,眯着眼分辨那又小又潦草的字——
  ————
  ——
  看到这里,你心中不禁会想,这又是一本灵异小说吗?写信的我,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码字工作者吗?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是真的,你会觉得我疯了?还是觉得,这只是个玩笑?
  如果真是一个玩笑就好了。
  距离敏慧出事前半个月,她说见到鬼了。那时她为了一份稿子连续通宵两天,白天睡眠不足三个小时。她顶着黑眼圈,恍恍惚惚的,捧着杯子能发半个小时呆。她说她眼睛好花,看屏幕好疼。她是用眼过度了,那天晚上我帮她热敷,按摩眼睛。我知道这种眼花的感觉,时而漫天星斗,时而黑影重重。我有办法缓解,我帮她按摩的时候敏慧已经睡着了,呼噜震天,我给她盖好毯子就出去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电视了,那天不知为什么,心血来潮地坐客厅看起了综艺节目。节目是唱歌的,我很喜欢,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十一点多,我想起自己还没洗澡,于是打算关了电视去收拾衣服。我刚拿起遥控器,敏慧发出一声惊呼,我以为她做噩梦了,连忙跑过去,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敏慧,你怎么了?”我去到床边抱着瑟瑟发抖的敏慧,“做噩梦了?瞧你吓的。”
  敏慧抱着我哇哇大哭,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大叫:“关门!快关门!”
  “好好好。”我赶紧关上房间门。
  然后敏慧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你快帮忙看看……洗手间那儿有什么?”
  我去主卧的洗手间看了一眼,关上洗手间的门:“没东西呀,怎么了?”
  我坐回床边,敏慧抱着我又哇哇大哭起来,等她哭够了,这才说出缘由,她说她见到一个人在厅里。
  我哑然失笑,说在厅里的就是我,我刚在看电视呢!
  敏慧说不是的,不是的,她看到的那个人就站在门外,从门缝里看着她。
  我就笑了,不可能。我一直在客厅,如果有人站在主卧门外,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做噩梦了。”我对她这样说。
  那天她跟我一起睡,半夜我起来了一次,并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再跟敏慧提起,反而敏慧无意中问我城西那边环境怎么样。说实话,我以前就住在城西,那地儿是片郊区,租金便宜是便宜,但没有商铺,买东西不方便,而且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远了。她当时就有搬家的念头,但我们提前搬走,押金是没法退的,我们签的是一年的合约。敏慧也考虑到押金的问题,当时也是挺犹豫的。我们押三付一,押金是一笔挺大的数目,我们浪费不起。
  那场“噩梦”把她吓得不轻。我问她后来有没有看到什么,她说没有。那次门缝里惊鸿一瞥后,“鬼”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说当时我在客厅,你看到的只能是我。敏慧坚持说不是。过了几天,我帮她按摩眼睛时,她才鼓起勇气说:“我没眼花,也不是做梦,那时我醒着,很清醒,看到那人贴着门缝往里看,我以为是你,但随后反应过来,不是你……”
  我不知她想说什么,问她有没有看清楚那人是什么模样的?长发短发的?直到她失踪了也还没说出当时看到的人是什么模样,我也猜不到是谁。
  问题是,她看到了,我却没有看到。我明明在客厅,为什么我看不到呢?我查过书,有种梦叫清醒梦,做梦的人以为自己醒着,但实际上还是在梦里。可能敏慧做了一场“清醒梦”吧。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察,那并不是敏慧的一场梦。
  因为我也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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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琛揉揉眼,带着“信”去到大厅。翘着腿躺沙发的贺云翔有些心虚地坐起身,把果昔放桌上。
  江琛倒出一根牙签,默不作声地递给贺云翔。贺云翔用牙签把那片怎么也倒不出来的火龙果扎了吃了。
  “还没睡?”贺云翔问。
  江琛随口道:“睡不着,起来陪陪你。”
  “嘁!”贺云翔失笑,懒得搭理臭流氓,又拿起那本英文书看了起来。
  江琛道:“贺总,你嘴角有一滴酸奶。”
  贺云翔连忙擦擦,还有。江琛伸出手:“别动。”轻轻地帮他揩走了。
  贺云翔想起电视剧里的剧情,盯着江琛的手,随时准备制止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舔舔手指头?”江琛拿纸擦干净,笑道,“嘿嘿!那电视剧最近刷屏,你也在追啊?”
  “没有,没时间看。”贺云翔冷冷淡淡,脸上发烫。江琛倒是不在乎,盘着腿继续研究那封“信”。眼睛在看,心思却飘到了佛手柑的味儿上。那味儿淡淡的,似有若无,像是一片羽毛缭绕心尖。
  江琛:“哈嚏!你好香。”
  贺云翔:“……谢谢,不是我香,是sauvage沐浴啫喱香。”
  佛手柑的味儿让江琛感到非常安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臭流氓睡着了也不安分,一个劲儿往贺云翔身上凑。贺云翔推推他,没醒。再推推,江琛身子一歪粘在了贺云翔肩上,还打起了呼噜。贺云翔拎起江琛的手嗅了嗅,又嗅嗅衣袖,然后仿佛想确认什么,往江琛颈窝嗅了嗅。
  哦,草莓味儿。贺云翔心道,难怪最近没闻到玉兰花香味,原来这小子换了沐浴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