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 十
  明笑阳没有心情吃喝,在接风宴上也是滴酒不沾,毫无胃口,只是随便吃了两口饭菜,不知不觉间昏然犯困,再醒来时已经身在牢中,全身上下都是重铐锁链,手脚被固定在木架之上动弹不得。
  狱卒见明笑阳醒了立即去向耶律聪德禀报。
  明笑阳问道:“这里是哪儿?”
  耶律聪德缓步走进来:“反正不是鲁王府。”
  明笑阳道:“你为何抓我?”
  耶律聪德冷笑一声:“哼,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明笑阳道:“你想干什么?”
  耶律聪德道:“明笑阳,你的父母不承认这个婴儿,并且已经告知天下与你断绝关系了,所以七歌就成了个无名无分的□□,她和那个野种都得死。我失去一个女儿,你什么都不失去,这怕是不公平吧?你现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如何?”
  明笑阳笑道:“哈哈,我既然敢在战场上孤身入敌营,典型是个不怕死的,你不会不知道我明笑阳是个什么人吧?不如你给我一个让我不想死的理由如何?”
  耶律聪德道:“嗯,有道理,比如呢?”
  明笑阳道:“把七歌和孩子带来,让我见见她们母子俩。”
  耶律聪德道:“好,合理。”向身后一挥手:“刚好她们托你的福也在这儿。”不一会儿就见被打的很惨的“七歌”被人拖了进来丢在明笑阳面前,后面又抱进来一个孩子,拿给明笑阳看。
  明笑阳看了看孩子,孩子相貌不错却并不像辽使所说的那样,这孩子根本不像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看不出来,但应当是七歌的孩子没错,长得和七歌确有几分相似,眉眼如出一辙的清秀,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明笑阳低头问“七歌”:“这是我的孩子?”
  “七歌”点点头道:“是。”
  明笑阳道:“嗯,你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是我的孩子。”
  “七歌”抬起头看着明笑阳的眼睛道:“这是你的孩子。”
  明笑阳点点头:“好,我信你。”抬眼对鲁王道:“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耶律聪德道:“应该是你告诉我不杀你的理由吧?”
  明笑阳道:“如果你找不到理由不杀我,我现在早就死了,你还会把我绑在这带她们母子来见我?说吧,别绕弯子了。”
  耶律聪德道:“好,我就直说了,这天下无非就是兵和钱,具体什么时候要,要多少,如何要我还没想好,你要是答应帮我,我便不再为难她们母子。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派的上了用场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们,你要是没派上用场,你们一家三口就一起去死吧。”
  明笑阳道:“好,我答应你,你要善待她们,你需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你每隔半个月让我见她们母子一次,要让我知道她们活的好好的。”
  耶律聪德眼珠子一转:“既然明瑞然和白赫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又有什么本事派得上用场啊?”
  明笑阳道:“我当他们儿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自有办法。”
  耶律聪德道:“嗯,姑且信你。”
  明笑阳道:“我还要呆在这儿吗?她们母子俩在你手上我不会跑的。”
  耶律聪德冷笑道:“呵,那可说不定,我考虑考虑。”转身出去了。明笑阳依然被绑在架子上。
  明笑阳心道:“这女人和七歌长得一模一样,不知为何,感觉不像七歌。”反复回忆着七歌的眼神,又想了想刚刚的“七歌”心道:“不对劲儿,不是七歌。被打成那样,有些难以辨认,下次再看。”
  耶律聪德回到鲁王府,坐下慢慢思量。青璃道:“义父,如何了?明笑阳肯帮我们吗?”
  耶律聪德笑道:“他是答应了,是真是假,他有没有用试试便知。”
  青璃道:“义父想要如何试?”
  八敏换好衣服,带着一脸的伤走进来:“父王。”
  耶律聪德道:“嗯,辛苦你了,去治伤歇息吧。”
  八敏道:“是。”
  耶律聪德道:“怎么试?我再想想,明天一试便知。”
  过了一日,耶律聪德来看明笑阳,笑道:“这一夜过得怎么样啊?”
  明笑阳道:“不怎么样,这个姿势睡觉累得很,再不把我放下来,本公子就死了,那就一点儿用都没了,本公子要是死了,也就顾不得她们母子俩了,您老人家要的公平定是要亏得毛都不剩。”
  耶律聪德笑道:“不急,我今天想要黄金一万两,送到辽剔隐司,你做得到吗?”
  明笑阳道:“好。笔,纸。放开我右手。”
  耶律聪德示意狱卒给他笔纸。明笑阳写着:“黄金一万两,送到辽剔隐司。”下面又写了一大堆看不懂的符号:“给扬州金满堂送去。”
  耶律聪德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明笑阳懒洋洋道:“家主令秘文。我劝你还是用鸽子比较快。这样一天到扬州,第二天你就能见到黄几万两了。”
  耶律聪德道:“好,拿鸽子来。”狱卒拿来一只信鸽。“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对谁都没好处。”叫人把鸽子拿出去放了。
  明笑阳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招儿啊?”
  耶律聪德看了一眼明笑阳,刚要离开又被明笑阳叫住:“唉,别走啊,太无聊了,聊聊天呗。”
  耶律聪德冷笑道:“呵,你想聊什么?”
  明笑阳道:“聊聊白氏的真金白银。”
  耶律聪德道:“哦?说来听听。”
  明笑阳道:“白氏的生意是由很多很多掌柜自行运转经营,十分规律,所以白氏家主只处理一些为数不多的事务而已,至于金钱和物资的调配分为两种,一种是白氏生意内部的资金和物资的调配。另外一种是资金和物资流向白氏以外的调配。你要的这一万两黄金就是属于第二种资金调配。这种调配需要家主令秘文,这秘文永远都不会重复,所以无法仿造。对于调动资金流向白氏生意以外这种情况,除非家主亲临可任意调配,否则传书形式家族令秘文每个月最多只能用一次,所以呀,好钢用在刀刃上,别浪费啊!”
  耶律聪德道:“你怎么不早说?”
  明笑阳道:“怎么,后悔要少了?”
  耶律聪德吃瘪,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正如明笑阳所说,不出两日,辽剔隐司接到了这黄金一万两,耶律聪德十分满意来,到牢中隔着牢门道:“明笑阳,你果然有点用处,死了可惜了。”对狱卒道:“来人,把他放下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又对明笑阳道:“你最好不要打算逃走,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要是硬闯,万箭穿心,他们母子也活不了!”
  明笑阳被挂了三天,有气无力道:“知道了,啰嗦。我可是算着日子呢,到时候别忘了让七歌带着孩子来看我。”
  耶律聪德哼道:“嗯。”
  明笑阳心中笑道:“眼皮子浅的家伙,浪费一次机会只要了一万两黄金就乐成这样儿,哈哈哈,本公子给赵逸买个昼珠当灯使都花了几百万两黄金。都说大宋富,没想到辽这么穷。穷好,穷好,等小爷出去,我定会让你们更穷,也不枉我当一回商贾大世家家主白赫云的儿子,让你们耍阴招欺负本公子,让赵逸难过,呃…….”想到赵安辰,明笑阳心里一阵舒服,又一阵难受。明笑阳已经累得够呛了,只得先吃饱喝足睡觉觉。
  金满堂知道明笑阳被白赫云放逐了,也知道家主令是明笑阳写的,秘文中光明正大地署着明笑阳的大名呢。
  金满堂看着家主令秘文笑了笑,放了两只游隼出去,一只飞向辽境白氏金之一族调拨黄金,一只飞往京城武国公府白赫云手上。明笑阳秘文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主要内容是:“我是明笑阳,我被绑架了,我娘不要了我了,以后靠你养活了。还有,跟我娘说,让密卫使使劲,也让太上皇使使劲,想办法让夏对着辽活跃一下。年月日。”
  白赫云看着小纸条轻声自语:“混蛋儿子,不仅不能传宗接代,还是个赔钱货。”
  明笑阳在牢中养大爷,养了半个月,耶律聪德如约让“七歌”带着孩子来看他,因为明笑阳在牢房中活动自如了,所以“七歌”和孩子只能隔着牢门和明笑阳见面。
  明笑阳笑道:“七歌,你的伤都好了?他们没再为难你吧?”
  “七歌”道:“没有,都还好。”
  明笑阳道:“我想听听儿子的笑声。”
  “七歌”道:“还这么小,怎么能你说让他笑他就能笑啊,不哭就不错了。”
  明笑阳道:“我哄过我弟弟,小孩儿都喜欢举高高,就是这样”说着就比划上了:“高高举起再放下,反复几次他就笑了,你试试。”
  “七歌”试了几次,孩子果然笑了几声。明笑阳脸上笑得很开心,眼神却深了深。
  “七歌”带着孩子走后,明笑阳嘴角轻轻挑起,心道:“果然不是七歌,手腕上没有凤凰胎记,耳后也没有伤痕。呵。我明笑阳全家都是双眼皮,七歌也是双眼皮,这孩子是单眼皮?主要是,孩子刚出生都像爹,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绝对不是本公子的种,可怜本公子还被骗来这里坐牢,真是太惨了。”顺手拿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嚼了两口喊道:“唉!干嘛呢?鸡腿这么淡,辽穷的连盐都没有了吗?看什么看,换一盘啊!”狱卒又赶紧重新弄了一盘进来。
  辽的朝堂之上,自从主张攻宋的承王被明笑阳给干掉了之后,所有大臣全部一边倒的往太子的阵营站队,太子向来主张针对夏。
  因为几年前,明笑阳干掉了承王带领的二十万辽军,还抢了辽的粮草,弄得辽元气大伤,不得不休养生息几年,用来招兵买马攒粮草,所以辽太子一直处于被迫无作为的状态,早就憋得冒烟了。事情过去近五年,辽也算又攒了点兵力。辽帝似乎也比以前谨慎了不少,忙于养息,尽量不起刀兵。这位太子殿下又开始企图对夏跃跃欲试,只是没机会施展。
  白赫云接到了明笑阳的秘文,进宫和太上皇商议。太上皇道:“我认为笑阳说的可行。”
  白赫云道:“嗯,我也觉得可以一试。但是所用开销你要给我报销才行。”
  太上皇道:“好,国库宝物随便挑,反正放着也是落灰。”
  二人商议定了以后,白赫云开始着手让白氏密卫暗中贿赂夏的文臣武将,大宋皇城司的谍者也开始活动此事。
  不久,金满堂接到了白赫云送来的一车东西,里面都是从国库里挑的宝物,还收到了一纸的命令,上面写着:“怂恿夏辽交战,夏,李枢密贪财,拓跋枢密好色,马步都指挥使往利屠齐爱马,副都指挥使米禽思陆喜欢收藏兵器……挑些擅长经营能说会道的人,伪装成不同的身份编造不同的理由,分别去说服和贿赂夏的朝臣,务必促成此事。”
  没过多久,效果显著,夏朝堂上各说各辞,理由满天飞,各个都言之凿凿,振振有词,态度恳切,刻不容缓,全部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揍辽一顿。
  耶律聪德又来找明笑阳,满脸堆笑道:“明公子,最近过得可好呀?”
  明笑阳环视了一下牢中的环境一撇嘴:“挺好的。”
  耶律聪德道:“最近夏有些不安分,太子殿下主张应战,皇帝陛下也同意了,这个……”
  明笑阳道:“要钱是吧?”
  耶律聪德道:“正是。”
  明笑阳道:“你想好再告诉我,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大批针对夏研制的武器。”
  耶律聪德道:“白氏有武器?针对夏研制的?”
  明笑阳道:“不是白氏,是我爹,我爹掌管着大宋的禁军,大宋武器库里的武器可是多得很,强弩,刀枪,我记得辽缺铁是吧,兵器老旧无钱换新是吧,武器匮乏是吧?我跟我爹说,我被绑架了,要用大宋武器库里的闲置武器买命,不给就撕票了,我爹肯定给你。你要是又想要钱又想要武器,那就不现实了,搞不好鸡飞蛋打,爹娘同时被讹,一怒之下一根毛都不给了,怎么办?我爹娘已经昭告天下把我给放逐了,我现在孤儿了,要求不能提的太过分。”
  耶律聪德道:“明瑞然是这样的人吗?”
  明笑阳道:“他要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得出来我这么不正经的人啊?我要是正经,你家郡主是怎么怀孕的?”
  耶律聪德道:“好,我去问问太子。”
  一个时辰后,耶律聪德回来了:“要武器。”
  明笑阳道:“写个清单给我。”
  明笑阳拿过纸和笔,画了一个乌龟,一匹马,一个西瓜,又把白氏秘文写在了这些图案里。连同清单一起放在信封中,递给耶律聪德道:“给我爹就行了。”
  耶律聪德道:“明公子画的是什么?”
  明笑阳道:“这次是明氏秘文,也是不能重复使用,不可仿造的。”
  耶律聪德满脸的匪夷所思,叫人把信发出去了。
  明笑阳心道:“哼,帮辽打夏对宋有何好处啊?要是让你们赢了,夏地方那么小,那还不一下子弄得灭国了?然后好让你们腾出手来打我大宋?想得美!借此机会刚好让你们狗咬狗,两败俱伤才好。”
  明瑞然接到信,看懂了清单,没看懂画,拿给白赫云看,画上写着:“在兵器上动点手脚,临开战时送到就好,娘,此事暴露我小命不保,还不快来救我!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过了许多时日,辽夏即将开战,兵器迟迟不到,耶律聪德是在皇帝面前打了包票的,要是武器不到,可就大事不好了。
  耶律聪德道:“明笑阳,为何兵器迟迟不到?”
  明笑阳道:“着什么急啊,我爹是慢性子,但是从来不耽误事,最终能赶得上,放心!”
  耶律聪德半信半疑地看着明笑阳:“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明笑阳道:“嗯,知道了。”
  耶律聪德道:“你儿子也得死!”
  明笑阳不耐烦道:“好,我知道了。”
  耶律聪德道:“哼!你知道就好。”
  明笑阳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辽的皇帝、太子什么的,朝堂上应该没有人知道你抓了我,关在这吧?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弄到黄金和兵器的功劳都说成自己的了?是这样吧?”
  耶律聪德道:“那又怎样。”
  明笑阳道:“不怎样,感觉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