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年安神色渐渐冷漠:“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逼你现在就这么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期间,你有两个选择。”宓老说,“第一,让时晏离开你;第二,把它交给我。”
  年安一愣:“它?”
  宓老还没说话,年安就听见门口一阵骚乱,紧接着,厚实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使用暴力,狠狠一脚踹开,一阵有力的风刮进来,吹起年安的发梢。
  “滚!”
  在这寒冬腊月里,宓时晏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然而光滑的额头却沁出热汗,周先生明显没料到他会来,下意识喊了声:“……二少爷?”
  “谁给你胆子带他来这里?”宓时晏见到年安,眼睛登时红了,确认他没缺胳膊少腿甚至眼镜腿也没断后,吊着的心才砸回心底,直接踹开身边拦住他的保镖,不等周先生辩解,直接朝着那满脸肥肉的脸上招呼一拳,侧头,对上了餐桌正中央,自己爷爷冰冷严厉的目光。
  “时晏!谁允许你……”
  “啪——!”
  被摔了个蜘蛛网的平板:“……”
  年安看着地上被宓时晏直接摔碎屏幕的平板,还坚强地亮着光,然而宓时晏见状,立刻用力踹了两脚,直到那台可怜的平板彻底咽气,才拽起年安的手转身就跑。
  那些保镖见状又要拦着,宓时晏像只被激怒的狮子,身上的毛都炸起来,怒道:“都给我滚开!”
  “别拦。”周先生从被揍的拳头里缓过神,丝毫不恼怒,反而笑眯眯地对宓时晏说,“少爷慢走,注意别感冒了。”
  说罢,旁边还有人递了件外套上来,然而宓时晏根本不接,拽着年安大步流星地离开包间,周先生便又亲自拿着外套追了上去,强硬地塞进年安手里,意味深长地说:“生气不碍事,这天这么冷,马上就是新年了,生病可不吉利呀,您说是不是?”
  年安目光森冷,近乎要在周先生脸上戳出个洞来,后者却面色不改地后退一步,“那么二位慢走。”
  第54章
  宓时晏似乎怕极了那些人再追上来, 拽着年安闪躲进电梯后,等门合上, 才松口气,紧接着又在年安身上四处乱摸, 动作仓促,心脏频率还在一百八蹦跶时, 倏地被人按住手, 只听年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耍流氓呢?”
  耍流氓的人抬起头,对上‘受害者’略显轻佻的目光,耳朵微微泛红。
  他张嘴刚想说话, 电梯叮地一声响起, 电梯门一点都不应景地敞口,宓时晏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凑上去亲了口年安,两人嘴唇都有些干燥,他亲的突然且用力, 分开时空气中响起一声低而清脆的‘啵’声。
  “走!”
  等到门口,寒风呼呼刮来,年安放手拽住宓时晏,将手里方才周先生硬塞进他怀里的外套丢在宓时晏身上, “外面下雪,明儿不想发烧上医院就穿上。”
  宓时晏看了眼, 皱起眉头:“他给的, 不穿。”
  年安扫了他一眼, 半晌,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丢给宓时晏,然后把周先生的那件黑色外套穿上:“这样可以了吗,少爷?”
  宓时晏:“……”
  周先生倒是说不追就真的不追,年安走到停车场,看了眼停在自己后边那辆黑色轿车,隐约还能透过玻璃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这大晚上的把车停在酒店停车场,却迟迟不下车,总不能是要玩车震——
  刚这么想,那车竟是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
  年安:“……”
  旁边的宓时晏见年安迟迟不上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车越晃越剧烈,他才终于明白过来,霎时耳朵红了一片。
  年安借着灯光将宓时晏的模样收入眼底,眉峰一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能开车?”
  宓时晏点点头。
  年安便把钥匙丢给他,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两人谁也没说话,年安在离开时停车场时,瞥了眼后视镜,发现那辆突然震动的轿车边赫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等暖气从吹风口灌进来,温暖了整个车厢后,年安喊了停车,脱下身上的外套,往路边的垃圾桶一塞。再上车时,肩头不免沾了层雪。
  宓时晏神色紧张地替他拍掉了雪花,犹豫道:“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吗?”
  年安摘下眼镜,擦了擦:“关于你的事……想听?”
  宓时晏垂下眼睛,沙哑道:“对不起,他答应我,只要我过去一趟就不找你,没想到……”
  “没想到他压根就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年安替他补充了后半句。
  宓时晏眸色倏地一暗,“我不喜欢他,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我横眉冷眼,做什么都是吩咐,派人盯着我,直到我完成为止。他从来不关心我怎么想的,我愿不愿意,甚至……”甚至连当初那场婚姻也是,可当初的始作俑者如今却一心要断了他们的关系。
  宓时晏觉得自己在他爷爷眼里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自己的人生在他看来,就是用来达到他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
  然而事到如今,这个不可言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是个棋子。
  “甚至什么?”年安终于擦好眼镜,重新架在鼻子上,透过干净的镜片,望着宓时晏,两人在昏暗的车厢里对视片刻,宓时晏愣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年安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便转移道:“你爷爷让我离你远一点,最好远走高飞,不要打扰到你。”
  宓时晏心中一紧,抬起头,狠狠撞进年安的眼睛,“你别听他的,我不会再让他对你下手,你别信他的话!”
  “哦?”
  “我前天去了趟m国,跟他摊牌了,他说只要我先在那边呆着,等他病好点儿了,他就不找你。”宓时晏攥紧双拳,那天得知报导网站是他家买下来,并且还不然撤掉后,他就跑去找了他爸和宓谦,却不料刚到那边,就被宓老传唤过去。
  结合上下,宓时晏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出其中是谁的手笔,自投罗网般再次去了被如今的他视作龙潭虎穴的m国,直接跟宓老摊牌,哪怕离了婚,也非年安不可。
  宓老最近本来身体就不大好,他这话一说,直接把人气病过去,这才导致这些天迟迟没有回国来见年安,偏偏宓老身边的管家以对方身体为由,禁止宓时晏接触任何通讯设备,甚至还出声要挟宓时晏,说如果不照做,就对年安下手。
  “可他骗了我,”宓时晏说,“既然他骗我,那他也管不了我了。”
  年安说:“那你不怕到时候他要你滚出宓家……”
  “滚就滚,”宓时晏声音干涩且冰冷,他又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年安,拉住他的手,挤进指缝,扣住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含着一丝小心翼翼,与祈求,“只要你不走就好。”
  “我只要你,我只喜欢你。”
  年安凝视着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末了,终于露出点点笑意,很浅,却在宓时晏眼中无限放大。未关紧的车窗漏了雪花进来,无重力地飘落,宛若洒进心底的烟花种,循着电流,在胸口炸出一朵朵小花来。
  今年的跨年夜是个雪天,早已秃了头的树杈积了层厚厚的雪花,人们或与朋友家人一起,或独自一人守在电视机前,安静地把自己隔离出这个喧闹的世界,置身孤独,凝视时间的倒数,跨向崭新的一年。
  自从欧卯跑去混娱乐圈后,奶球就一直被寄养在年安家里,它早已习惯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年安不在家时,便卷缩在沙发上睡觉,年安在家时,要么在他床上,要么在他腿上,偶尔会趴在对方的肚子上任由这位临时主人对他进行顺毛。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奶球喵了一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慌乱的动静里,发现今天回来的有两个灵长类,它茫然的看着两人脚步急促的进了房间,继而从沙发上跳下来,企图跟过去一探究竟,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砰地一声被甩在门外。
  不多时,它便听见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甚至还有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
  奶球不甘心地用爪子挠了几下门,结果惨遭无视,两只灵长类仿佛没长耳朵,它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墙角,最终无趣地度步回沙发,继续方才未做完的梦。
  梦里有吃不尽的小鱼干和进口猫粮,仿若天堂。
  半梦半醒间,年安感觉有谁在碰自己,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借助床头并不明亮的夜灯,看清了宓时晏的模样。
  “吵醒你了?”
  年安伸出手遮了下光,“几点了?”
  宓时晏低头亲了亲他:“凌晨,还早,睡吧。”
  年安试图翻身,然而使不上力,只好放弃,他还有点事想问系统。然而眼下太困了,在被睡意吞没之前,年安隐约记起今天是跨年夜,他用力皱了皱眉,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不知道说没说出口的“新年快乐”,倦意便如潮水般将他席卷。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宓时晏爬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奈何远处不巧响起了烟花绽放的声音,将其掩盖。
  ——或许也是新年快乐吧。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年安睁开眼睛,率先入耳的是一阵乒乒乓乓地声音,年安皱着眉起身,感觉到一阵不适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布满红痕的胸膛,昨夜的记忆慢慢浮现。
  “呜呜呜——”
  “喵~”
  奶球跟在突然闯进屋的扫地机器人背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年安就这么看着那扫地机器人四处乱晃,最终砰的一声,撞了桌角。
  宓时晏在冰箱里翻到了自己上次没做完的鸡蛋,又拆了两包方便面,煮了碗鸡蛋面,刚把盖子盖上,回头就发现年安正宽松地搭着浴袍,站在自己背后,嘴角还叼着一根烟。
  “醒了?怎么又抽烟?”
  年安唔了一声:“糖吃完了。”
  “……”宓时晏一愣,走到对方身边,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年安嘴角噙着一抹笑:“现在说对不起,昨晚怎么没见你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宓时晏咽了咽口水,昨夜还学会耍赖的人此时只是被调戏了一句,就开始面红耳热。他低咳一声,装作无事地拿掉了年安的烟,“等下出去买糖。”
  年安也不在意,半笑不笑地说:“吃多了蛀牙。”
  宓时晏说:“那吃不甜的糖?”
  年安:“不甜的能叫糖?”
  宓时晏皱了皱眉,半天才说:“吃什么都行,反正别抽烟了。”
  年安的烟瘾不大,想戒也不难,问题在于他有没有特意去戒。
  宓时晏夹着的那只烟烧了一半,两人无声地对视,房间里头的扫地机器人电量不足,慌慌张张地溜出来找插口,奶球摇摇晃晃地继续跟在它后边,肉垫踩在地板,没有任何声音。
  “年安。”
  “嗯?”
  宓时晏喉咙上下滚了滚,“我们复婚,好不好?”
  “……”
  “啪嗒——”扫地机器人终于接上插头的瞬间,一阵铃声叮咚响起,非常有节奏的按了三下,顿了顿,又按了三下。
  年安回过神,抽了抽鼻子:“你煮的东西好像熟了,要溢出来了。”
  宓时晏连忙转身,把烟摁灭在垃圾桶,走到炉灶旁边,关了火,掀开盖子,一阵浓雾伴随着浓郁的香味与热气轰然散开,汤汁接触到空气,慢慢降了下去。
  宓时晏松了口气,再回头,年安依然消失在门口,地板上只留下一截方才燃烧殆尽没来得及弹掉的烟灰。
  蔡女士今天休假,新年的第一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儿子住处,却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一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宓时晏。
  “过来怎么不给我电话,今天不好打车,我过去接你就是。”年安换了身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轻轻眯了眯眼,很快又恢复正常。
  蔡女士将走到脚步的奶球抱到腿上,“我正好搭了顺路经过的邻居的车。”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宓时晏,又看了看餐桌上摆着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色复杂,“……你们两人昨晚在一起?”
  宓时晏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年安推了推眼镜,“碰巧都是一个人,就搭伙跨年了。”
  蔡女士不说话了,年轻人朋友之间搭伙跨年是很正常,然而宓时晏和年安这两个离了婚的人搭伙跨年,就不大正常了。
  她看看宓时晏,又看看年安,总觉得这两人气氛似乎比上次在墓园见到时发生了点变化,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变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宓时晏的厨艺惊讶到了。
  “你居然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