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孙回愣了愣,何洲直接将烟头塞进了孙回的唇缝里,低声道:“吸一口,看看是什么味道!”
  孙回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烟在口腔里徘徊了几秒,她才咽下去,这一下立刻让她皱紧眉头,猛烈咳嗽,捂住嘴推开何洲拿烟的手。
  何洲手势一转,搭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这才贴着她的额头,低低道:“以后慢慢教你,现在跟我回家!”他抬起孙回的下巴,夹烟的手指贴在她的脸颊上,烟丝顺风吹过孙回的双眸,孙回忍不住闭了闭眼,下一秒唇上一软,张颌间淡淡的烟味送进了她的嘴中,何洲幽幽道:“上次说了,我要你,跟我走,嗯?”说着,他扣住了孙回的后脑勺,双唇紧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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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有一种战栗从唇尖沿着脖颈慢慢流淌,最后蔓延至脊背,不似受惊时的只刺激心脏,也不似寒风拂过时的留于表皮,而是两者兼有,在毛孔打开的下一瞬,心脏倏地弹跃,脊背随之僵硬。
  脑后的大掌用力扣压,孙回屏息瞠目,一开始只是柔软的触碰和碾磨,后来只觉陌生的舌尖在轻轻扫着她,时而拂探唇瓣,时而强攻唇缝,呛人的烟味在触碰中融化,最后停留在对甜味最敏感的舌尖,孙回终于一颤,迅速躲避,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哼,下蹲的双腿抖了抖,她忽的一屁股倒了下来,“嗷”一声皱起了眉头。
  何洲眼疾手快地搂住她,忍不住一笑,贴在她脸颊上的手又轻轻抚了抚,烟丝顺风飘来,孙回扭头低咳,腰上一紧,她被何洲半抱着站了起来。
  孙回恼羞成怒,奋力挣扎,压低声音吼道:“你占我便宜!你放开我!”腰上的胳膊挣不开,她又伸出爪子,五指大张着去推他的头。
  何洲迅速一偏,空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双腕,含笑道:“别闹,我不占你便宜了,跟我回去!”
  孙回红着双眼又要挣扎,却见对面旅馆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声音也愈发清晰了,孙父也跟着走了出来,嘴上叼着烟,同邻居商量一起去棋牌室,孙回立时往何洲的身后躲了躲。
  何洲顺势牵住她的手,又拎起地上的行李,拽了几下,孙回终于乖乖垂头跟上,他们向西,孙父向东,穿过马路往这头走来,在还差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何洲将孙回一搂,快步前行,只余孙父的声音遥遥传来:“……风头不行,试试看,今天赢他个屁滚尿流!”
  最后声音渐散,何洲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低声道:“不用担心,也别害怕!”
  短短八个字,让孙回心头微颤。
  面前的人又高又壮,讲话时声音低沉,吐气间烟味弥漫,明明总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却总给人强劲的压迫感。孙回刚刚遭这人轻薄,怎么可能不担心不害怕,可一低头,她的手被对方紧紧裹住,密不透风,仿佛一丝空气都渗不进去,这么大的一只手,能牢牢护着她。
  偌大的一个南江市,现在只有他还记得“回回”,孙回眨眨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然手上微紧,何洲又加了几分力道,只是他一直没有转头,孙回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的脖子,从熟悉的街道穿到了另一条马路,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脚步,眼泪终于逼退。
  何洲在一栋老旧居民楼里租下了一间两室一厅。
  居民楼背后不远处是已拆迁完的一片住宅,汽车北站扩建,占用面积大,据说还有几处地方也可能规划到拆迁范围内,不过具体动向政府并未透露。
  两室一厅装潢简单,与孙家类似,都是十几年前时兴的装修,缝隙极大的蓝白色瓷砖地板,宝蓝色镜面天花板,水晶吊灯,木质沙发,餐桌后头的墙壁上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置物空间,上头可以放牙签和纸巾。
  何洲说道:“我前几天刚租下这里,出门就有公交站,去哪儿都方便!”
  孙回四顾一圈,痴张着嘴警惕地挪了挪脚,与何洲保持几分距离,又盯着他脚边的行李,斟酌道:“我……我还是住旅馆吧!”
  何洲一句话就让孙回哑口无言,“之前的住宿费,礼拜天两百三,工作日一百八,你一共住了四天!”
  孙回背过手,掰着指头算了算加减,四天就花了七百七十块,她这一周省吃俭用,到头来也只存下了孙迪给她的一千块。
  孙回急得心痛,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弹尽粮绝、流落街头的画面,她不想做卖火柴的小女孩啊!
  孙回嘟囔道:“我……”
  何洲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道:“钱不是这么容易赚的,你要是逞强,只能吃馒头榨菜!”
  孙回苦恼腹诽,莫名其妙地想到他之前那些动听的话,这会儿倒是变了样子,凶巴巴地吼人。
  才想着,却见何洲跨前一步,低头看向她,“我也不可能让你走,怎么,江兵是好人,我就是坏人?”
  她可以三更半夜跟江兵回来,主动要求留宿在那种破地方,却在见到环境比那里好百倍的屋子时往后退步,好像他随时都会扑上来似的,何洲沉了脸,抿唇不悦。
  到底还是怕吓着孙回,顿了顿何洲又尽量和颜悦色:“别胡思乱想,今天早点儿休息!”他递给孙回一串钥匙,同时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主卧给你,房间钥匙我没有,要是不放心,你晚上就用柜子堵住房门,这里是二楼,你喊救命也有人听得见!”
  他只是随口说说,谁想孙回竟然当真了。
  孙回不想流落街头,她也不得不承认何洲貌似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于是她为了让自己更信任何洲,将主卧里的两个床头柜全部推到了门背后,又把自己的行李放上去增加重量,这才舒了口气,倒头就呼呼大睡。
  何洲站在她的房门口听了半天,又是好笑又是恼怒,本想叫她出来洗洗再睡,想了想还是作罢。
  今晚他应该会做一场美梦,从春天就开始肖想的小家伙此刻近在咫尺,何洲唇角挂笑,枕着胳膊回想先前蹲在路边的画面。
  不过孙回没让他美太久,正在迷迷糊糊入睡前夕,何洲又被一阵推家具的声音吵醒了。
  他特意在卧室门上装了猫眼,这会儿起身往外张望,正见孙回抱着睡衣,蹑手蹑脚地走进洗手间,水龙头似乎开得很小,深怕惊动他。
  何洲又在门背后站了半个小时,直到穿着睡衣的孙回再一次偷偷摸摸走出卫生间,他才转过身,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头,又折返了。
  果然看到了有趣的画面,孙回抓耳挠腮,在茶几边蹲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钻进半截身子捣鼓一阵,终于捧出了一盒小蛋糕。
  只听她嘀咕道:“发财了啊,居然有蛋糕!”
  何洲笑了笑,抵着木门,看她一口一口偷吃蛋糕,偶尔还做贼心虚似的朝他这里探头探脑。
  第二天孙回见何洲没发现冰箱里有丢东西,轻轻松了口气。
  昨晚事出突然,她没有想仔细,天未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孙父的脾气她自然了解,先不说出了那天的事情,光是他在派出所里蹲了十天,将气全撒在她的身上,她就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去挨揍。
  她也不可能去投靠同学,交好的那几人暑假都去旅游了。
  孙回拨拨嘴唇,偷偷打量何洲的背影,不由想起昨晚的那一吻,她垂下头,皱紧脸,苦恼万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凄凉,仿佛一夕之间流离失所,她的心脏又抽了抽。
  于是接下来她没了胃口,何洲端出热气腾腾的白粥,孙回碰也不碰。
  何洲道:“吃一点儿,待会儿我出去一趟,你自己乖乖呆着。”
  两人也不提其他的事情,一切都在默认中进行。
  孙回坐不住,窝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她就跑了出去,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脑中天马行空,望望拆迁工地,瞧瞧路边小摊,今天是暑假第一天,她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街道又变得熟悉,这次孙回躲远了一些,藏在两间房中间的空隙里,一直盯着自家旅馆,可惜白天有反光,隔着玻璃门,什么都看不清。
  何洲从恒福家具公司里回来,拎着午饭喊“回回”,喊了两遍不见人回应,他立刻跑进卧室和卫生间里张望,最后他返回客厅,拿起沙发角落里那部孙回的手机,想了想,他重新出了门。
  孙回又想了很多,一会儿想爸爸一会儿想妈妈,也想到了江兵和谭东年,可她始终没有想孙迪,正想得投入,突然听见一道低沉沉的声音:“回家了!”
  孙回一怔,慢慢转过头,正见何洲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往回走,孙回乖乖跟上。
  接下来几天似乎是在循环重播,何洲白天出门,回来时家里空空荡荡,他放下食物去旅馆附近,总能看见缩在某个角落里的孙回,然后一声不吭的把她带回去。
  孙回也变得沉默寡言,饭量下降,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短短几天立刻消瘦下来,再也不用担心胀鼓鼓的肚皮被人看见了。
  有时候何洲牵着她回家,指着路边的小吃问她要吃什么,头几次孙回一声不吭,后来她也会指着烧烤摊,看一眼何洲,然后缩回手指,不一会儿就见何洲塞给她满满两盒烧烤。
  孙回吃烧烤的时候何洲会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起先孙回会躲一躲,尤其是何洲揪她耳朵的时候她会虎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无奈何洲乐此不疲,总爱在她吃东西的时候逗她,孙回咬牙切齿也没用。
  连续五天孙回都过着这样的日子,与何洲的交流不足二十句,简直成了翻版何洲,酷劲儿十足。
  孙回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又看看窗外的月亮,摸着自己扁扁的肚皮感叹,五天了,爸爸妈妈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趿着拖鞋,推开家具跑到客厅,一边擦眼泪一边找吃的,还没有找到,就见何洲的房门开了,对她的眼泪视若无睹,淡淡问道:“要吃东西?”
  孙回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心脏似在被铁丝拉扯,她哽咽道:“不要!”
  “那你要什么?”
  孙回脱口:“要月亮!”又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使劲儿忍住眼泪。
  何洲蹙眉站在原地,杵了半响竟打开大门径自出去了。
  孙回愣了愣,看了会儿紧阖的大门,忽感阵阵寒风吹来,冰天雪地只剩下了她一人。
  何洲也嫌弃她了,孙回咬紧嘴唇哭了出来,抱紧胳膊颤颤发抖,到最后也没听见大门再次开启的声音。
  面前突然递来一部手机,眼泪倏地落在屏幕上,孙回猛地抬头,用力擦了一下眼睛,扭过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何洲,又回头看了看手机,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屏幕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