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这样一来就更加奇怪了,这个女孩跟这个老板到底是啥子关系?还有苏艳红的死是咋个回事?”爷爷问。
  喻广财说:“是啥子关系这个倒是不好说,既然这个女娃是个人,那这苏艳红的死肯定就跟她没有关系,我倒是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养小鬼卖钱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养着,不晓得有啥子更加可怕的目的。还有那天苏艳红所看到的他的布袋子里装着骷髅头,肯定不假。这男人就是用人骨让小鬼有所依附,不然我动用罗盘的时候肯定可以看出端倪来。”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去要苏艳红命的肯定是那个男人养的其他小鬼干的。”爷爷说。
  “很有可能,用女人的灵魂也可以滋养这些小鬼,让他们能量更大。”喻广财这样说道。
  罗琪听完之后,这下更加不明白这件事情了,她明明看见那个女孩就是在青龙山的那个山洞里见到的雪儿,如果她是个人,怎么可以钻进自己的梦里来呢?
  喻广财看出了罗琪的疑惑,说道:“罗琪啊,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全超出你所假设的范畴,你想想,说不定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正是你所说的那个雪儿生前的遭遇,而你所说的青龙山对面的那个山洞里遇到的雪儿,说不定正是成了小鬼之后的雪儿,你不是说她的头发跟现在的样子不同吗?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个男人养在雪里的,只要有雪,她就能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那你的意思是,她是制造了这样一个梦境给我们看,然后看我们在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出手帮她?但是我们都眼睁睁地等着她被那男人给收了,我们接下来会遇到啥子?”罗琪说道。
  “这个有啥子好怕的?不就是一死嘛,有种冲老子来!”曾银贵大声地咆哮着。
  喻广财安慰他:“不用太担心,既然现在在梦里,她就能用梦里可以利用的方式来置我们于死地,她的魂魄虽然已经被提走了,但依附在黄杨木或者桃木上的魂魄需要经过师傅拜坛作法七天才能完全独立行动,暂时还不用担心。”
  “怕就怕,最终害我们的不是这个雪儿,而是对面那个男人。”爷爷变得非常担忧。
  青龙山对面的山洞里,几人看到这里,心里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个雪儿是这样被害死的,更没想到我们遇到的雪儿竟然是一个小鬼。”爷爷说。
  喻广财叹了口气,说:“我要是可以进入这个梦中就好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再出事。”
  “师傅,我们先不要想这么多,接着往下看吧。”曾银贵说。
  “其实如果这个雪儿真的是在雪中被养大的小鬼,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一切,不过要等到明天正午。我们先往下看,看到底会发生啥子。”喻广财说。
  这天晚上,罗琪回到了房间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莫晚说:“罗琪姐,其实我觉得这人生而有命,是福是祸都躲不过的,你不用太担忧。”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想因为我,害死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个雪儿,说到底是因为我们不该来找林子师兄。”
  “说这些都无济于事,现在需要想想办法。”
  罗琪说完,莫晚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在一旁坐下来。
  那天晚上,罗琪一直没有睡觉,她坐在凳子上,仔细地听着对面那个房间里的男人的声响。等到差不多半夜的时候,罗琪果然听到一点声音。那声音像是一阵风一样,“呜呜呜”朝着这边刮过来。罗琪伸手轻轻将门打开,裂开一道门缝来,罗琪将眼睛凑上前去,只见一个轻飘飘的影子朝着喻广财等人的房间飘去。那影子虽然在黑暗中,但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头发长长的飘在身后,那阵呜呜呜的声响就是在她移动的时候发出来的。
  这时候罗琪想起了那个害死苏艳红的女孩,她心中一紧,就悄悄从房间里出来,跟着那个影子一直走到了喻广财等人的门前。那女鬼轻轻推开了那扇门,然后飘了进去。罗琪没有多想也跟了进去,只见那女鬼朝着爷爷和曾银贵的床位飘了过去。她渐渐升起来,悬浮在空中,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爷爷和曾银贵。停留了两秒,突然朝着曾银贵扑了上去。
  “不要!”罗琪大叫了一声,也朝着曾银贵扑了上去,挡在了他身上。
  那女鬼整个身子钻进了罗琪的身体里,罗琪浑身一摆,女鬼又从她身上钻了出来,跟在女鬼身后的,还有罗琪的魂魄。
  “糟了!罗琪!”爷爷反应迅速,上前去拼命地摇着还在沉睡的罗琪。罗琪却没有半点反应。
  曾银贵看到这一幕,嘤嘤地哭起来,他没有想到罗琪会为了救他,而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
  爷爷伸手探了探罗琪的鼻息,回头说:“没气了。”
  喻广财一听,也连忙从地上起身,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天灵盖,那上面果然有一处痕迹,他缩回手,说:“魂被抽走了。”
  “这他娘的,啥子小鬼,有种你冲老子来啊,就他妈晓得躲在背后害人,我看你是一点本事也没有!”曾银贵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开来。
  喻广财上前止住他,说:“你刚才在罗琪的梦里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曾银贵听后,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师傅,你刚才说有方法可以破解这一切,到底是啥子方法?”爷爷问道。
  喻广财听后,埋头思索了一阵,说:“这方法不太可取,我们等一等再说,如果到了明天中午,我们还没有找到可以从这个洞子出去的路,我再告诉你们。”
  爷爷看着喻广财的样子,猜想到这事情肯定需要很大的牺牲,说不定会要了谁的命。
  “那罗琪姐的梦,就这样完了吗?”莫晚问道。
  喻广财说:“原本这个梦里,我们几人都有可能一个个死掉,可是罗琪第一个扑上去,她被抽了魂,那这个梦境自然而然就只有结束了,如果第一个被那女鬼害的人不是罗琪,可能还会有下一个。”
  “我倒宁愿第一个人是我。”曾银贵这样说道。
  “那下一个可能是峻之,再下一个可能是莫晚,又或者是我。”喻广财说。
  爷爷上前拍了拍曾银贵的肩膀说:“师兄,不用那样难过,莫晚在罗琪姐的梦里那句话说得对,人的命由天定,福祸都躲不过,如果真是上天的意思,那我们咋个拼命都没有用,只要尽力就好。”
  曾银贵没有搭腔,在罗琪的身边坐下来。
  正在这时,那原本已经黑掉的铜镜上突然又闪现出了一些画面。爷爷凑上去,他在铜镜里看到了雪儿,还有那个客店老板。那个场景像是一场婚礼,新郎是客店老板,新娘还躲在花轿里,而雪儿就趴在窗前,看着这场婚礼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难道这个雪儿是要告诉我们,她的身世?”喻广财疑惑地问道。
  这跟爷爷所猜想的差不多,大家没有搭腔,都凑到镜子面前看起来,曾银贵也收起了他的难过,靠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雪儿大概只有七八岁,她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特别好看。这时候的她已经披着一头长发,不过这时候的头发才刚刚长到腰上。她看着窗外,客店老板将新娘从花轿上接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两人拜了天地。
  有人打开了雪儿的房门,拉着她从房间里出来,这人像是一个媒婆,手里的红色丝绢看上去非常鲜艳。媒婆拉着雪儿一路出了门,那天的阳光非常灿烂,刚一出门,雪儿就不自觉地伸手挡在了额头前。媒婆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客店老板的面前,被媒婆按着给他磕了个头。客店老板很是开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链子打赏给了雪儿,新娘则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细心地拍了拍她的膝盖。
  到了晚上,雪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床上的被子很旧了,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回。突然,房门被撞开来,只见是喝醉了的客店老板,他上前来将雪儿从床上拉下来,开始不停地在她身上找着什么。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客店老板发火了,扇了雪儿两个耳光,雪儿这时候只好乖乖地将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条金链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客店老板。客店老板满意地看了看金链子,又伸手戳了雪儿的脑袋两下,才出了房门。
  那之后,这个客店老板不止一次到雪儿的房间里来,每次来非打即骂,那之后雪儿看着他就开始往暗处躲。那个新娘也经常进雪儿的房间里来,每一次过来都非常耐心地跟雪儿说话,只有在跟她相处的时候,才能看到雪儿脸上少有的笑容。
  “娘亲,我不要这个男人做我的父亲。”雪儿将这句话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那个新娘看,新娘看后笑了笑,关切地摸着雪儿脑袋,大抵说了一些开导她的话。
  可是,很不巧的是,一天客店老板看到了这张纸条,当时他正喝了些酒,他咆哮着将这张纸条给撕了粉碎,然后对着雪儿一顿拳打脚踢。那个新娘闻风赶来,连忙上前去拖,客店老板借着酒性,将她拖过来一块毒打了一顿。
  接着,他们从家里搬进了那间欣雨楼里,客店开张那天,很多人都来庆贺,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警察。雪儿躲在三楼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楼下的一切。这时候的雪儿稍微长大了一些,她的皮肤很好,像个白瓷娃娃。
  一天的热闹之后,雪儿一个人睡在三楼的小木屋里。三楼的楼道口这时候就已经装上了一扇大铁门,铁门上也已经上了一把大锁。每天雪儿叫娘亲的人会上来给她送吃的,雪儿每一次都舍不得她,乞求她可以留下来。娘亲对她还算不错,会坐在床边跟她聊一会儿天。每一次雪儿都提议想到楼下去逛逛,可都被娘亲给劝阻了。
  雪儿白天的时候,只要一靠近窗户,看到外面的阳光,全身就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每一次靠近阳光,只要在阳光下停留超过十秒钟,她就会躲在墙角,被这剧痛折磨很久。可她仍旧坚持着每天都到床边看看太阳。
  到了晚上,三楼就是雪儿的天堂。她从小木屋里出来,在三楼的走道上跳舞,哼着歌,她仰着脸,让自己的脸颊沐浴在月光之中,她贪恋这种感觉。
  有一天夜里,一个客人,半夜不知道起来做什么,突然看到了趴在三楼走廊上一动不动的雪儿,这个全身雪白的女孩吓得他大叫起来。所有人都被他吵醒来,这个客人说三楼上有个女鬼,客店老板也被惊醒,连忙上前来跟各位解释,好不容易才把客人哄得进了房间。
  那天晚上,客店老板再一次发火,上楼将雪儿打了一顿。雪儿想哭,这客店老板却勒令她不准哭出声,不准吓到他的客人。
  没过多久,欣雨楼迎来了一场丧事,是雪儿娘亲病死了。雪儿那天很想下楼去送送娘亲,客店老板却不愿意给她开门,她就趴在那铁门里面,透过门缝望着娘亲被从欣雨楼里抬了出去。
  从那之后,客店老板每天只上楼两次,一次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拿着个木盒子装些饭菜给雪儿送上去,晚上的时候再去取下来,给她换另一个盒子。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天一次,到后来两三天才一次。
  雪儿的那个房间自从她的娘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拾过,变得一天比一天脏,最后干脆就成了一个动物的窝一般,让人看着都很揪心。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个在罗琪梦中住在喻广财等人对面的那个男人进来了,客店老板带着他在客店里转了一圈。男人让客店老板打开了房门,男人上去之后,进门看了看雪儿,在手中擦亮了一根火柴,火光慢慢朝着她接近的时候,雪儿身上的皮肉竟然像是被大火烧了一般,开始慢慢冒起了烟来。男人灭掉了手中的火柴,非常满意地对客店老板点了点头。之后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条裹得紧紧的大洋,递给了老板。
  看到这里,那铜镜上的画面又黑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这个可恶的客店老板,简直就是该死!”曾银贵恶狠狠地骂道。
  “雪儿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娃儿,后来女人改嫁,带着她,本来客店老板就觉得是个累赘了,加上她天生极阴,见不得光,看待她就跟看待怪物一样,雪儿的母亲死了,他就更加不能忍受这个女娃,她又经常吓到店里的客人,客店老板巴不得有人可以带她走,也不管用哪种方式。”喻广财说着,也长叹了口气。
  “那现在这个雪儿被那个姓黄的男人控制了,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姓黄的人搞出来的,包括之前消失在青龙山里的军队,还有林子师兄。”莫晚推断道。
  喻广财点点头,说:“看来别说找到林子,我们就是能够从这里平安出去都不错了。如果张七、李伟和罗琪都只是死在了这个雪儿的梦中,我想还有可以挽救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
  “到底是啥子办法?”爷爷问道。
  喻广财还是那句话:“如果等到明天中午,我们都还没有找到其他办法,我再告诉你们,不过你们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能合眼,更不能睡着。”
  第五章 生还
  天色渐渐亮起来,爷爷望着洞外的大雪,心里像是揣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喻广财长叹了一口气,说:“看这大雪的样子,是要把我们全部都困死在里面。”
  曾银贵一直坐在罗琪的身边,一晚上没有睡觉,他的眼眶已经泛起了黑青。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罗琪,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如果你能活过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听到这话,爷爷的心里袭来一阵酸楚,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莫晚的手,比起曾银贵,爷爷要幸运得多,至少现在,趁他还能呼吸,还能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最爱的莫晚还在自己身边。
  莫晚似乎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量,也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手。爷爷斜着眼睛望了她一眼,莫晚冲他笑了笑,笑容因为脸上的倦意和饥饿的感觉,变得非常无力。爷爷将她的脑袋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要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师傅,你说的可以出洞的方法到底是啥子?”爷爷问道。
  喻广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少顷,说:“这场大雪是雪儿赖以生存的环境,如果大雪没了,这雪儿就会魂飞魄散。”
  “可是,这场大雪是从天上下的,我们不能阻止这一切。”爷爷说。
  喻广财摇摇头:“我还没有说完,你想想,我们进山几天了?”
  “三天。”爷爷答道。
  “对,我们才进山三天,三天之前,我们在青龙山之外几里路,那个时候是十月,是秋天,南京虽然在重庆的北边,但天气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说,这场大雪并不是正常的季节轮回,而是有人造出来的一场大雪?”爷爷问。
  “十有八九是这样,你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季节轮回,退一步说就算这时候已经到了冬季,可大雪会不会这样下个没完?而且我们一出洞,这大雪就下得更大。”喻广财说。
  爷爷点点头,说:“那你的意思应该咋个办?”
  “雪儿制造了这场大雪,想把我们困在洞里,用我们的梦境杀死我们,如果我们能够破除这场大雪走出山洞,那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摆脱她的束缚。”喻广财说,“我们见到雪儿的时候她全身雪白,连头发都是白的,就说明那个姓黄的男人是将她置于雪地里养的,有雪地就有她,有她就有雪地。”
  “雪就是她,她就是雪?”爷爷问。
  “对,然后你再想想,这个雪儿最怕的是啥子?”喻广财有意提示。
  “铜镜里面刚才有过这一幕,她怕火!”爷爷说。
  喻广财点点头,说:“她的生性属阴,现在变成鬼了,能力加强了,但她依旧会害怕与之相对的东西,她属阴就怕阳,不妨可以试一试。”
  “那我现在就去找木柴,生火,然后出洞。”说着,爷爷从地上站起身来。
  “银贵,你先别那么伤心,出门帮峻之的忙,只要大雪融化了,他们很有可能起死回生。”喻广财说道。
  听到这话,曾银贵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说:“走,一把火烧死这狗娘养的!”
  “你们不要走太远,别走相反的方向。”喻广财叮嘱道。
  爷爷点点头后,跟着曾银贵出了山洞。
  这洞外的大雪漫天飞舞,有些飘打到脸上,袭来丝丝凉意。爷爷随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丝毫不觉得这些大雪是假的。
  “快点,要让这个该死的女鬼把死去的三个人还给我们!”曾银贵恶狠狠地咒骂道,弯身下去不停地在雪地里扯着那种已经被大雪埋得很深的枯树丫。
  爷爷也起身上前帮忙,他们将扯出来的枝丫扔到了一边,码成一个小堆。爷爷一边扯着,一边不时地望着曾银贵,生怕他走出了自己的视野,如果两人落了单,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努力,已经有了不错的收成,两人将这些枯树枝丫捡回来,放在了洞口恰好可以避开大雪的位置。
  爷爷刚刚一放下,莫晚就伸手拉住了他:“峻之,你累了吧,坐下来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