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节
  第一章节 再临洛阳!
  “咦,这一片柳叶便是一种幻象,这一棵柳树恰似亿万众生颠倒迷离之象,光是观看此树,便好似看到众生故事,好玩,当真好玩!”
  赖哈一脸傻笑的拿着万象妙树只当做好玩物事戏耍,五小鬼却将五株仙草变做五顶帽子戴在头上,这五顶帽子各放光芒,罩向对方时,不见半点神异,五鬼一见赖哈那万象妙树如此好玩,当下一轰而上,围着万象妙树品头论足起来。
  杨南见他们都各得礼物,便转头向妙源仙子微笑道:“功成身退,当宜远遁,妙源,我们走吧。”
  妙源回眸一眼,凝望着那并列林中的八座大小坟莹,心中终觉如落了一颗大石般轻松自在,杨南双袖一拢,将五鬼、赖哈收入仙袖之中,一朵祥云从他脚下冉冉升起,仙光飘荡之间,已然消失在人间。
  杨南化凡,不过三十年间,但此际天下局势变幻,却是一年一换,煌仁宗杨用驾崩之后,煌和宗杨苛即位。
  杨苛,原名武元苛,自幼修道,少时学儒,科举入朝,掌管吏部达三十年之久,贤德精干之名甚著,朝中百官、公候世家、昆仑、真君两庙执掌俱都交口称赞。
  这一年,正是煌和宗年号‘苍芒’二十八年。
  杨苛即位至今已有二十八年有余,而今天象纷灾连绵,九洲大地多有干旱、洪涝、地震、熔岩天灾频发,杨苛年年设祭天坛,祷告上苍诸神,恩泽黎民。
  虽有上仙司、九洲各大派弟子倾力行云布雨,怎奈天灾之变,威力无穷,远非人力所能平复,杨苛一月登一次祭天坛,下罪己诏,终是难见上苍回应……
  杨南离了果得府,一路直向北方行去,所过各处洲县,果见世间耸立的真君庙神兵鬼将、妖主怪头俱都消失不见,就连山野中、江河底的精怪也是少之又少。
  往日山山水水中笼着的白色妖云,今日绝难一见,几乎绝大多数妖精不是随真君庙主退往各处道家道场,便是潜藏深处,再也不轻易现身人间。
  不属真君庙一脉的妖精,也极少敢现身人间,失了仙庙庇护,九洲各派可不会有半分容情,若是露头,不是被宰杀分割,便是沦落为奴,哪一个妖怪敢冒头送死?
  这迹象无不表明,灵圣真君果然收了数百万妖兵,弃了世间香火,自归昆仑山去了。
  碍于老君一脉神仙威慑,杨南不得不命真君门徒回归昆仑,世间少了无边妖风怪云,但也少了许多调衡之人,纷乱气象,自此衍生,种种因由,看在杨南眼中,顿时生出无边感叹。
  妙源仙子在云端间见世间百姓多受饥寒困顿、风霜雪雨之苦,心中慈心大升,望着杨南叹息道:“郎君,你乃人界人皇,何必因阳神一句戏言,便尽弃世间根基,置苍生于水火之中?莫非,这其中有天大的缘故?”
  杨南亦是微微一叹,目露不忍之色,道:“不错,非我欲弃天下,而是命数使然、不得不为耳。”
  古时道家崩裂,遂分兵法二宗,至此分岐无数,祸害无穷,分裂之道家被儒家、佛家力压一头,直到杨南出世,方才扭转局面。
  杨南自可作主人界之事,但如今他已成仙,再非凡人,天界自古凌驾人界,更与人界各大宗门息息相关,人界之主到得天界,面对无数修为可怕的神仙,也算不得什么。
  而今老君出世,排斥妖类,杨兰雄据一方,隐有三界霸主之象,这等时候,杨南执意以妖治人,无疑与道家诸仙翻脸,若再让道家重新分裂,魔界入侵之时,谁人能挡?
  杨南并非欲舍苍生而去,一来经过两百多年培养,大煌朝吏治清明,制度严谨,就算没有真君庙扶持,也能运转自如,二来真君庙良莠不齐,确有昭昭劣迹,杨南生平行事谨慎,岂会将这个把柄轻易落入人手?
  三十多年前那块玉简之上,便细细说明了杨南筹谋苦心,灵圣真君固然一清二楚,就算道家各派、昆仑门徒亦是心知肚明。
  天象变化,乃是天命使然,纵然此时世间多了真君仙庙,也挽回不了三界归一的命运,人间虽少了真君庙,但还有无数道家弟子在,想要真正混乱,确也极难。
  杨南这番心思,只在心中电般闪过,妙源即时生出感应,她明白了个中原故,不禁垂眸长叹道:“郎君视众生为平等,果不负造物主之名,真不知老君、阳神为何排斥妖类,致煌煌道教于分裂之境?”
  杨南微微一笑,道:“种族岐视,古来有之,昔日穷苍、玄穹率神兽、妖神作乱,令人族血流遍体、尸积如山,千万年后,妖族大势已去,人族遂得大昌,至此之后,妖精失了文化礼义,便成粗鄙下贱族类,历来为人族看轻,道家众仙俱是人身修成,既有前恨在心,岂会平等视之?”
  众生平等,说得容易,做到极难!
  便是佛家大能佛陀,也只是不岐视妖魔鬼怪罢了,他的座下,人身为罗汉、金刚、菩萨,妖身为护法、揭谛、八部天龙、夜叉。
  高下之别,一眼便知!
  连佛陀这样级数的神人皆是如此,寻常神仙又会如何?
  对待妖精态度好一些的神仙,收几个做巡山护法、管事童子,对待妖精差一些的神仙,便驱之如奴、喝之如仆,生杀予夺、任凭打骂!
  老君虽然境界高深,但心中偏袒人族道士,也是情理之中。
  上古之际,神兽造反,涂屠人族,死伤以亿万计,妖神后裔逆反,席卷九洲,上至神仙、下至凡人,尸体铺满九洲大地,鲜血汇成江河!
  种种惨事,不可一一述尽,流传世间的正道无上三神兵,便是因此应运而生……
  若不是昔日玄穹、穷苍与神兽、妖神将人族神仙、修士、凡人杀得太狠太酷,何有如今两族势成水火之象?
  就连杨南身在的那个前世世界,号称自由民主国度的最强国度,一样也难免种族岐视,更不用说,这个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九洲世界!
  杨南若不是来自彼岸世界,心中也断然不会有平等之象,此等纠缠久远的深仇大恨,岂能容易忘却?
  更何况妖族作乱之余波便是魔界,八百年一次的魔临中土,好似一个时时提醒人族的警钟,令人族永生难忘妖族血仇!
  杨南说出这些缘故,妙源仙子亦是默然,事到如今,是人、妖二族并无正义邪、是非、善恶、对错之分,纷纷扰扰之中,其实并无谁对谁错!
  始祖初造神兽,遂成洪荒,次造神人,遂成太古,两次皆不满意,最后方才衍化造人,三族俱是九洲大地之主人,神兽、神人后裔固然杀了千千万万人类,但人类杀的妖精却是多上百倍千倍!
  若要说错,只能怪始祖,而怪不得人、妖二族……
  妙源仙子亦算是妖精出身,妙源仙根虽然毫无妖气,其实也是上古神人血裔,二族仇恨,放在今天已不重要,杨南真正做到众生平等、一概视之,才是令他得尽天下妖心的根本所在。
  所以,杨南收拢妖族,潜隐归山,并非怕了老君一脉,而是为苍生着想,他这一番苦心,妙源自是心知肚明,她微微叹息道:“无端纷争,苦了苍生,老君这般造化,居然难持平等心,所谓生主,不过伪善罢了。”
  杨南摇头笑道:“太上忘情,行之极难,换做是我,自问也难办到,我虽斩了人身杨兰,却同样难忘昔日恩仇,若要评论老君,先扪心自问,我亦与他相同,何时若能不斩杨兰,何时才算真正忘情。”
  妙源嘻嘻笑道:“虽是两件不同之事,可道理却是相同,即是如此,郎君可还要去极北之地的寂灭仙宫?”
  杨南面色肃穆,道:“自然要去,我去并只为仇怨,而是为苍生一行,封神大阵,吞噬世间灵气,此举无疑断我人界神仙根,可谓阴狠毒辣、兼而有之,凡人超越己身,修往无上大道之事,连始祖大能亦要成全,杨兰岂敢行此恶事?”
  封神大阵一布,世间灵气稀无,不过千百年间,除各大灵山道场之外,凡间再无半点灵气,如此一来,凡人如何超越自我?如何修仙问道?
  生生世世,永堕轮回。
  无休无止,业力因果!
  这般可怕的下场,比杀一亿、十亿凡人还要可怕!
  就是连天界的神仙,从此之后只怕只少不多,渐成香烟断绝之象,封神大阵,实是世间之大害,由不得杨南不凛然生畏。
  妙源仙子笑道:“郎君既成造化道果,挟天仙修为,此番前去,定能令杨兰好梦成空,只是,既要前往极北异域,郎君为何还在九洲苦苦留连?”
  说话之间,两人已飞到中洲洛阳大城上空,杨南呵呵一笑,指着雄城千里、广阔无边的京都洛阳笑道:“我此番来,需得先安天下苍生之心,后再去穷荒大陆也不迟,妙源你看,洛阳不是到了?”
  第二章节 太庙!
  大煌王朝,立朝二百六十余年,至今历八世皇帝,定都洛阳城。
  洛阳城是在昔日八百里苍茫平原上新建而成,此城连结三关四道,更有青龙山、锦屏山两大雄关拱卫当中,从布局方位到雄城建成,其间不知花了道家各派子弟多少心血!
  在洛阳城中,从城东到城西,快马疾驰几乎要整整一日一夜方能到达,不过,这座天下第一雄城既是由道家子弟建筑而成,又有上仙司、珍禽异兽司这些大异于凡人官府的修道职门在,八百里之遥不过弹指即到。
  杨南寻了一处偏僻地界降下云头,到得洛阳城中,却见无数机关灵兽放足在城中大道来往疾奔,天空中无数灵禽异兽拖车来来往往,世间常见之马车等物,只有凡人百姓才会去用。
  修道中人的术法,在洛阳城中竟然时时现身人前,城内道路纵横,往来便利,一城千万之众,皆可乘灵禽、异兽往来城中任何一处。
  更加便利的是,四城之内设有小传送阵一座,东南西北中,均可瞬间到达。
  若非有道家通天教主下诏命道门子弟低下头来服务皇家,洛阳城怎有如今这般繁华景象?
  传送阵、珍禽灵兽,成了最好的代步工具,只要有银子,就是普通百姓也要翱翔天际,一时间,洛阳城成为天下中心、四海向往的圣地。
  九洲富庶,甲于天下,洛阳繁华,甲于九洲。
  洛阳城人烟密集,挥汗如雨,百业兴旺,井然有序,士农工商,来来往往,商贩学子,各行其道;这般太平气象看得杨南、妙源不禁心中暗暗赞许,若是能以洛阳城为模板,推广天下,那么凡人眼中高深莫测的道术便不再令人恐惧,而是真正造福苍生的福祉!
  不过,想令高高在上的仙师们真正低下头来为凡人服务,恐怕也是一件极难之事……
  一手组建京都洛阳,立下不世功德的杨南道装塑像,屹立在洛阳城中心的高台之上,向世人瞻显着道家煌煌显赫的功劳!
  大煌朝,道家政,无为治,天下安。
  道家宗旨治世,与儒家、佛家大不相同之处,经过两百多年验证,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杨南拉着妙源,身形如无形光影,半点形迹不露的在洛阳城中穿梭飞掠,笔直的大道、繁华的街区、整洁的人群、富丽堂皇的建筑,无不显示着这座天下雄城、大煌帝都那君临天下的霸气与宏伟。
  杨南要去的是内城皇宫,红尘万象在他眼中不过一闪即过,过不多时,两人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到了大内禁城之内。
  内城,皇家书院。
  儒衫成云,士子如雨,偌大的学堂上千万双眼睛紧盯着高台上的皇家书院院长。
  “大煌文治昌隆,大儒方子清不日抵达长安,将于皇家书院开讲道果集,难子论二部儒门传世经典,诸君彼时定要到场聆听。”
  “方子清?东洲七十二智儒之一?这位学问高深、擅讲寓言出名的大师也来洛阳了?”
  “难子?便是东洲问玄道中那位毕生无名、培育出一百多位盖世大儒的儒门先师?”
  长须儒雅的皇家书院院长立在学堂上首,微笑着将一个个消息说了出来,堂下冠带儒巾、英姿勃发的无数太学生登时轰然响应,好似过节一般欢天喜地。
  每一个太学生,都是天下九洲选拔出来的精英,在这里,胸中不藏万卷书,下笔写不得绵绣文,就休想做一名太学生!
  任何一个太学生,皆是天子门生、天之骄子,将来九洲各处官府必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但是,此刻这个消息却令他们情绪立时沸腾了!
  近五十年来,声名最盛、学问最深者,莫过于东洲问玄道的道果先生,这位道果先生逝世之后,儒门诸贤一致称他为‘难子’!
  儒学冠达,堪比上古诸子,故而才能得此称呼,就是昔日威名最盛的萧儒、方玄等儒门英才也从未得过如此称呼!
  令杨难登上‘难子’圣坛的,只是两本著作,一本是玄幻离奇、蕴意深远的道果集注,一本是难子平生言论汇集而成的难子论!
  道果集中故事离奇,有的荒诞不经,有的闻所未闻,有的讲道家仙人,有的讲佛,有的讲书生,更多的是讲人,种种故事背后,都蕴藏着一个又一个玄妙道理,令人捧之不忍掩卷。
  而难子论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谈法谈天,论朝论政,无所不包,无有不谈,就是本朝历代皇帝行政得失,亦有一针见血之点评。
  难子论评定天下,评定古往今来,书中一句‘天生万物苍生,盖无罪也,若众生有罪,其罪当在造物之主,与民无干’震惊了全天下人!
  胸有正气,敢评天地!
  执正而为,无所畏惧。
  难子,故而成了千年之中儒门冠达一致认定的最杰出的儒门圣贤!
  老院长抚须长笑道:“正是,诸君当亲耳聆听玄奇故事,体会儒门妙旨,一明儒家与天和、与人和、与地和之天人和一之道,道果经、难子论实集儒门心、形、真三宗典籍的大成之作,可谓旷古绝今、无与伦比……”
  朗朗清音、轰轰响应,化为一股奔腾不息的声浪,几乎要将皇家书院的屋顶掀翻,这便是皇家书院自由开放、言谈不禁、无拘无束的学风。
  杨难虽然逝世,但膝下得传真旨者足有一百零八人,这一百零八个俱是盖世大儒,任意一个到得儒门书院之中,必受以上宾大礼。
  皇家书院虽然显贵,却对杨难之弟子闻名久矣!
  在这里,只有一种人能得到尊敬,那便是学问超高、道德高深之辈,就是皇帝亲临,若德行不佳,也会惭然而退……
  杨南拉着妙源,如一股无形之风,微微吹过广阔的学堂,那数万学子面上的激动、盼望、惊喜神色,落在他眼中,却只留下一缕淡淡微笑。
  与他手掌相握的妙源仙子嫣然一笑,低低道:“郎君这一生化身无数,世人总将灵圣、青元、勾陈、杨难当作四人,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太上仙皇陛下一生从未离过众生,不知会作何感想?”
  “苍生即我,我即苍生。”杨南微微一笑,身形毫不停留,直向洛阳中心宏伟皇城飞去,口中轻轻道:“化身千万,亦为众生,洛阳城如今这般繁荣太平,实令我心中欢喜。”
  化身隐世儒师不过三十余载,却让杨南将前世今生对儒门的精义融合为一,传承到每个弟子手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离他儒身逝世不过十数年,竟然有了这般威望声名……
  “郎君入世,功德无量,”妙源仙子回眸一眼,望着书积成山、人汇在洋的皇家书院,不禁微微感叹杨南的教化之功,一个道门祖师,不仅定鼎了大煌太平盛世,更宏传儒义经典,教化世人,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天下书院多如牛毛,皇家书院不过只是其中之一,今次入凡化仙,郎君成道固然可喜,但最喜莫过于教化天下之一百零八弟子,难子之称,实是当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