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 第40节
  “我知道,高二组的一个老师跟我们提过。他说元旦的时候正好轮到他值班,晚上八点多,他在学校里碰见两位学生,大冷天的坚守在路灯下背单词,让他大为感动。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们!”
  两人没有反驳,英语老师又玩笑了两句,正好下课铃响了。
  下午老师们要去集体开会。
  英语老师在电脑里拷了个电影片段,让他们摘抄一句里面有印象的台词,然后自选一个与电影相关的主题,写成小作品交上来。交代完就匆匆离去。
  电影放的是什么方灼已经无暇顾及了,舒缓的背影音乐一响起,长期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疲惫让她快速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自习时间已近尾声,她赶紧拿出本子,想要记录一句。
  电影的镜头拍摄得十分唯美,但因为前面缺失了太多情节,方灼无法看懂。
  屏幕中出现的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被拍打起来的白色海浪,以及在海边奔跑的人。
  画面淡然而美好。方灼下意识地想起严烈当初说过想去海边看看的事,扭头朝他看去,发现他果然看得很认真,整张脸都在屏幕的反照下泛着蓝色的水光。
  此时旁白音响了起来,电影的女主用一种慵懒而平静的声音吟诵道:
  那天和他一起潜入海水,看着水面上的波光,我才意识到,原来在我的春天里,太阳也会开花。
  方灼品了品,觉得这话十分有意境,且很有东方人的浪漫。与她曾经的太阳桂花的设想不谋而合,决定摘抄下来。
  可是句子太长了,她没有记住,写了两个单词,去寻求严烈的帮助,让他复述翻译。
  严烈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帮她写了出来,写完后意有所指地问:“你知道这话含蓄表达了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方灼说得理所当然,“我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
  浪漫到骨子里,才会做那么浪漫的梦。
  严烈:“……??”焊死的钢铁直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方灼无视了他表情中的不赞同,问:“那你摘抄的句子是什么?”
  严烈顺手拿过一旁的本子展示给她看。
  只有三个单词。
  “you complete me.”
  方灼读了两遍,不是很能理解,问道:“你完整了我?是指男人女人各自只有一半的那个说法吗?”
  “你的浪漫呢?”严烈撇嘴,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方灼觉得他古怪,套路多,但还是将耳朵贴了过去。
  “这句话的意思是,”严烈在离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你完整了我的人生。”
  清朗而干净的声音敲打过来,让方灼有片刻怔神。喷洒出来的热息有一部分扑在她的耳朵上,她觉得自己的皮肤跟火一样烧了起来。
  方灼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耳朵,与对方拉开距离,拖着长音回了个“哦”。
  灯光还暗着,空气还冰凉。那些不正常的悸动很快平息下来。
  过了会儿,方灼迟疑地问道:“我俩摘抄的主题是不是有点不对?他们也是这个调调吗?”
  严烈说:“管它呢。”
  他不管太阳在春天是不是会开花,他现在觉得自己的烦恼就跟冬天里的花一样。你觉得它已经消失了,它又会在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
  等到了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
  他烦恼的春天,要在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正式到来了。
  一个多星期的寒假,方灼不能再住校,会跟叶云程回家。
  而他也不能再找借口,得回到严成理的家里,做一个沉默寡言的优等生。
  还没开始,他已经觉得这个寒假过于漫长。
  第40章 一颗小太阳(“我现在是不是变得野心勃...)
  方灼这边才刚放假,叶云程就提前谋划着年货了。
  他的小摊子看起来成本低,实际前期投入不少,起码对他来说超出他的预期了。
  房租、搬运的货车、水电费、餐具费、小牧的工资……各种乱七八糟的花销加起来,几乎清空他的存款。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连买菜的钱都要精算到个位。购置材料时强迫性地反复确认天气预报,以确保第二天出摊不会碰上下雨,导致食材囤积,隔夜后只能丢弃。
  一直到了春节边,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他也不需要再购置什么新的工具,才总算攒下来一点钱。
  方灼背着包回来的时候,叶云程正坐在客厅里面记账。
  他做事习惯有条理,硬币按照大小叠放得整整齐齐,账单上的字也写得端端正正,比方灼的卷子要整洁多了。
  等他将支付宝里的零碎收支也记录上去,放下了笔,方灼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叶云程看着两列结尾的数据,憋了憋,说:“快回本了。”
  方灼将包放下,笑说:“是好事的。”
  “对,是好事。”叶云程说,“小推车升级花了太多钱。但是从会计的角度来说,这笔钱应该要算成折旧,分摊到后面的月份里。所以我们是盈利的。”
  他的小推车本来是从别的地方淘来改造的,没有加热的功能,用了一段时间觉得限制太大,决定换个完整版。这样明年他就能卖热食了,也不用再忧虑食品保温的问题。
  因为他注重品质,现在饭团的口碑很好,增加一些商品选择,相信销售额可以稳定下来。
  “如果我们能租个小店面就好了。”叶云程展望道,“那样我们就能上外卖了,可以拓展客源,而且不用怕下雨。”
  奋发的小草在茁壮成长的时候希望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似乎是每一个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追求。
  叶云程抬起头,自我调侃道:“我现在是不是变得野心勃勃?”
  方灼笑出声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说:“一点点而已。”
  “那我再多一点点。”叶云程眉眼弯弯地同她说笑,“明年我们先实现温饱,攒出学费。等你上大学以后,我跟你一起进步,看看能不能在你学校两公里以内租到店铺。”
  方灼坚定地说:“会有的。”
  叶云程重新拿起笔,将本子翻到后面一页,把这个想法记录下来,提醒自己。
  他问:“那灼灼在新年前有什么小野心吗?”
  方灼想了想,说:“有一个不算大的目标。”
  “是什么?”叶云程笑道,“考上a大?”
  “想攒钱,买个仿生假肢。”方灼睫毛下阖,羡慕地说,“我上次在街上看见一个,特别厉害,能自由行走,跟正常人一样,还能跑步。”
  叶云程愣了下,回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目光越来越柔和,随着鼻翼翕动带上一点水光,上前用力抱住了方灼。
  “现在的技术真厉害啊。”方灼趴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道,“什么都能改变。”
  叶云程轻声道:“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么厉害的人。”
  方灼点头:“嗯。”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叶云程将她放开,抬手擦了擦眼角。
  方灼想把桌上的零钱收起来,被他抬手按住。
  “我还没分完。”
  方灼困惑说:“分什么?不攒起来吗?”
  叶云程笑着摇头,将账本递到中间,示意她看后面的计划项。
  “钱赚了,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叶云程说,“补助金前两天到了,然后你刘叔帮我们申请了一些春节的慰问品,米啊、油啊,还有一床被子。你过两天回去记得领。”
  方灼应道:“好。”
  叶云程问:“现在天气冷了,咱们家的被子还是不够,我得给你和严烈买床新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套?烈烈呢?”
  方灼听他提起严烈,不由就想起自己准备离校时,严烈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庆祝,迫不及待地涌出校门,只有他拽着方灼书包后面垂下来的一根黑色布袋,说了半岔话:“如果你有钱了……”
  如果她有钱了,怎么的?
  这句话其实不应该用“如果”,而应该用“以后”。
  但是严烈没说完整,大概是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形容。
  他当时的眼神,有那么点落寞孤独的味道,和他平时不大像。
  “灼灼?”叶云程见她发呆,喊了两声,“想什么呢?”
  方灼回神,“严烈应该不跟我们一起过年,他爸妈回来了。”叶云程点头,却没把那条划去,只是问:“他爸妈在a市住多久?”
  “我不知道。”方灼说,“我问问。”
  她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对面很快回了。
  严烈:过完年。
  严烈:舅舅真好,但我可以自带被子,不用破费。
  方灼:你现在在哪里?
  严烈:我跟蛋糕、班长他们在打球,晚点去烧烤,再晚点去看电影,你要加入我们吗?
  很好,生活十分丰富。
  方灼心说,果然是她的错觉。
  没过一会儿,严烈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
  严烈:安全到家了吗?
  方灼:我在a市过年,早就到家了。
  小牧去他大伯家过年了,房间空了出来,方灼正好可以住下。
  年三十街上的行人会多很多,叶云程想再卖一天。
  他知道饭团在这一天不会紧俏,倒是零食、奶茶之类的很受欢迎。经过多番考虑,决定改做卤味。
  叶云程花大价钱买了十几斤猪蹄、鸡腿、鸡架等,配上一些素菜,从前一天中午开始处理,晚上上锅炖煮,第二天大早直接跟方灼推出去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