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联璧合_分卷阅读_16
  “嗯?”阳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姐是说……是说……”
  “那另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萧铎。”
  阳月抬手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韦姌。韦姌轻轻点了点头。
  从昨夜她一直在想,什么人能让周宗彦派出两个心腹家臣搭救,又是什么人能够让魏绪叫一声主上。想来想去,便只有萧铎。
  那人便是萧铎。便是传说中残忍暴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呵,还真是不能尽信传说。他虽然冷漠,倒也不至于毫无人性。难怪萧家没有追究那一夜她被掳走的事情。
  然而,让韦姌更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将九黎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就算在九黎族中,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也只有阿爹阿哥和她三人而已。如果杨信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情?
  大概是那晚受了惊吓,加之思虑甚重,韦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病倒了。
  这一病,便病到了邺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她本来应该在到达邺都之时,穿着喜服直接入萧府与萧铎拜堂成亲。可这样一来,婚期只能延后。
  从九黎到青州,再从青州到邺都,这一路过来,阳月也算见识了这后汉的繁华。可进了邺都,站在萧府的朱漆铜环大门前,她还是发自内心地叹服,终于体会到了公子均提到过的那句“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
  高墉早就奉萧夫人柴氏之命,在内院收拾好了住处,备下医士,只等韦姌到来。
  阳月将韦姌用风帽兜好,扶进府中,眼睛也不敢乱看。到了她们的住处,她把韦姌放躺在床上,退到一旁,医士上前诊脉。
  过了一会儿,医士有了结论,出去跟高墉还有霍甲禀报。
  霍甲总算松了口气,高墉安排他先去休息,然后自己去了柴氏的院子回话。柴氏依惯例住在府中的北院,因患有头风,不大管事,中馈交给薛氏主持。这次牵涉到萧铎,她才破天荒地上心。
  明堂里头,薛氏正在给柴氏伺候汤药。柴氏端庄沉稳,早过了不惑之年,仍是雪肌花貌。她穿着联珠团窠纹锦的外裳,里头是黄栌色的裙子,头上插着几根金螭虎钗。眉眼间暗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屋子里的侍女都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薛氏穿着苋色的菱格四合如意锦的窄袖长裙,发饰只有两根银质的摩竭衔花簪子。她年纪比柴氏小,瞧着却比柴氏还要素淡。她恭恭敬敬地舀了汤药喂到柴氏的嘴边,眉眼低垂。
  高墉从外面进来,跪在地上行礼之后,将医士的话转述了一遍。
  “医士说,姑娘是心气不顺,倒不是什么大毛病。能醒过来也就无大碍了。”
  “那就好。”柴氏摆了摆手,示意薛氏不喝了。薛氏连忙放下药碗,又殷勤地端了杯温水过去,给柴氏漱口。柴氏漱了口问高墉:“军使从营中回来了吗?”
  高墉点头道:“刚回来,但被使相叫到书房去了。”
  ***
  前院萧毅的书房,雕着缠枝莲纹的隔扇紧紧闭着,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兵站在门前守卫。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萧毅坐着,手缓慢地摸着椅圈上平滑的鳝鱼头,沉默地看着书桌前的两人。他身材魁梧,燕颔虎颈,喜怒不形于色。
  魏绪跪在地上,急吼吼地说道:“使相,杨信敢公然拦下青州送亲的队伍,还差点把人……属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属下跟军使去找那厮讨个说法,有何不对?”
  萧毅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两口:“茂先,你也是这么想的?”
  “杨信确实过分。不教训一番,难以平众怒。”萧铎回道。他刚从军营中回来,起先并不知齐州出了事。听了魏绪的禀报,觉得杨信欺人太甚,应该给点教训。怎料他人还未出府,便被萧毅拦了下来。
  “两军交战,岂能儿戏?你领兵多年,就这么沉不住气?”萧毅端着茶杯,目光凌厉地射向萧铎,“你对那姑娘如此上心,难道有什么为父不知道的内情?别忘了,我因何让你娶她。”
  萧铎沉默,然后单膝跪下,拜道:“父亲明鉴。杨信扣的是我们的人,失的是天雄军的颜面。与韦姌无关。”
  魏绪在旁挠了挠头,心急如焚。他一路赶回来,就等着军使点将杀去齐州,拿了杨信那厮,偏使相不咸不淡,真是急煞他也。
  此时,仆从在门外禀报道:“使相,那个……”他斟酌了一下字句,“有个人跪在府门口请罪,瞧着,好像……好像是横冲都的杨军使。”
  魏绪咋舌,愣了须臾,扯了扯萧铎的袖子,萧铎不动。
  萧毅终于放下茶杯道:“茂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萧铎应是,这才起身带着魏绪,一道往府门口走去。
  魏绪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铎身后:“军使,属下有点懵。这杨信唱的哪出啊?”
  “看了便知。”萧铎淡淡道。
  ……
  杨信光着上半身跪在萧府门口,背着荆杖,身上还有别的伤痕。往来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还驻足观看。
  杨信觉得十分难堪,看到终于有人出来了,连忙抬起头。待看见萧铎,他心里咯噔了一声,还是抱拳道:“贤弟,为兄特来请罪。”
  萧铎不应,单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杨信。至今日,他后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疼,杨信此番又劫夺韦姌,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杨信比萧铎还年长几岁,在诸路节度使的公子们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可凭空杀出来一个萧铎,二十四岁便做到了一军指挥使的位置。在领兵打仗上更是天赋异禀,麾下人才济济。如今说起汉军将领,人人都只知道萧铎,夸他是人中骐骥,哪里还有人提起杨信?
  杨信心中自然百般不服,无奈此次失策,只能放低姿态:“我知道自己一时失察,铸成了大错。可错不全在我,是齐州刺史那老糊涂将事情搞错了!我也因此受了父亲责打。贤弟还请看在两家多年相交的情分上,莫跟我计较。”
  “哦?”萧铎不咸不淡地发出一声。
  杨信顿时僵住,手指在袖中捏得“啪嗒”直响。
  站在他身后的裴谦连忙上前拜道:“萧军使,这一切真的是场误会。原本我家军使去齐州的时候,带了一门妾室。哪想到那妾室趁他出门喝酒,在官邸与人私通。我家军使那夜喝了酒,怒气正盛,刺史大人误把他领到三小姐的住处,黑灯瞎火的没有看清,这才……所幸并未酿成大错。”
  魏绪抢白道:“你这番话骗三岁小儿还行,用来骗我们?你家军使好色成性,这是整个大汉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色胆包天,敢打我们未来夫人的主意!怎么,难道我们天雄军是吃素的吗!”
  “魏都头息怒……”裴谦欲再辩解,被杨信制止。
  杨信站起来,强忍着怒气,对萧铎喊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那位未来夫人,我喊的是我妾室之名,可有提到九黎族跟你萧府半句!”
  杨信故意点到九黎,就是要提醒韦姌,他知道那个秘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不论真假,她那深山小族和亲人们,可就不得安宁了。韦姌为了保护九黎,势必会顺着他的话,不再追究。
  杨信原本打的算盘很好。他想扣住韦姌,把那东西的事情套问出来,便有了名目起兵,然后再将美人私藏。哪想到韦姌嘴硬,魏绪又及时赶到,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后被杨守贞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铎扫了杨信一眼,便转身进府。他的确是有些事情要问问韦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