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无限文科高考 第61节
  “您说服我没问题,能说服其他后生才行。”
  说着,身后跟她偷跑来的学生,刷刷刷冒出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当朝丞相张苍,那眼神,跟看见外星人了似的
  张苍:“……”
  老大人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摔个马趴。
  老夫一世英名啊!今日毁完了!
  陈以南很懂事地搀住老大人,哄小鸡:“去去去!”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张大人还少吗?”
  “都回去上课!”
  某两条腿的张苍大人:“……”陈竖子!气煞老夫!
  “哦。”往日嚣张跋扈的世家娃们乖乖应声,滴溜溜跑了。
  很快,刷了陈以南的光脑,九龙寨专用小推车拉着一堆人摇摇晃晃走向宇宙黑市。
  今天的课是战术课,林冲看看陈以南板书在黑板上的对马海战模型,心中有数,敲敲黑板,开始讲了起来。
  陈以南扶着张苍走到教室最后排,“您请坐。”
  张苍一撩袍子,斜睨她:“你不是讲师?”
  陈以南一屁股坐下:“您是贵客,今天我陪聊。”
  美妙的一堂课便在海战模拟录像的播放中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墨蓝海洋,升起磅礴海啸,钢铁战舰在雪白泡沫中颠簸,双方将领在暴雨中指挥若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苍也看入迷了。
  老大人年轻时脾气暴躁,年龄大了才持重端庄,见屏幕中俄军糊涂至极的应对后,顿时青春复活,懊恼地一拍大腿:“晦气!糟糕透顶的应对!”
  陈以南抱胸在一旁,“大人,如此还想说匠师技艺无用吗?”
  张苍并不心虚,“技艺都有用,但学东西要分先来后到。”
  “——上下层建筑那些事儿,是你教我儿子的?”
  “不。”陈以南一本正经纠正,张苍扭头看她:“是我教学生们的,不止您儿子。”
  张苍一憋:“……”
  “还挺有集体观念。”
  陈以南失笑:“我一直很有。”
  “上下几十年,我自知自己脾气喜怒无常,为人城府深沉,唯一的好东西——家国集体概念,可能就是种进我心里的独苗了。”
  张苍沉默片刻,真是,头一回见人评价自己朝死里骂的。
  “那我们045也不是你的母宇宙,还费心费力纠正学生?”张苍换了个温和的方式,想说服陈以南改变现在的教学内容。
  学生们忽然爆发一阵欢呼,屏幕中对马海峡波浪大作,舰队齐齐转向,决胜时刻已然到来。陈以南淡淡看着,想起了前世战略课上,严肃板正的军官教授,还有背不出海防阵型图和她一起挨军鞭的同学们。
  当年她们也曾眼神放光地望着这些光辉照耀后人的战争模型,认真学习着人类的智慧结晶。
  只不过,当年同学现在还活着的,应该寥寥无几了吧。
  两党内战,同窗兵戎相见
  我在用当年比你得分更高的课程和学识,在战场夺走你的荣誉,收割你的生命。
  “能有什么原因?”
  “我们哪怕是不同的宇宙不同的时间线,却共享着一段文明痕迹。”
  “文明是历史的思考,从宇宙视角来看,人类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除了文明。”
  “我教导这些同龄人,就是在帮助两千年后045宇宙的我自己,仅此而已。”陈以南耸耸肩,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张苍眯起眼睛,露出鲁豫脸:“这么无私?我不信。”
  陈以南忽然没了耐心:“爱信不信。”
  “我知道您常年总揽帝国事务,习惯凡事计较利益,但利益解释不了就一定是欺骗吗?也可能是单纯情怀。”
  说完,也不搭理张苍,自己走出教室。
  张苍:“???”
  刘恒是个好脾气的帝王,张苍已经多年没尝试过看人脸色说话了,这下弄得,都不知刚才哪句话摸着老虎屁股了。
  谁知,没两分钟,学生下一轮哇塞还没哇完,陈某南又溜达了回来,一屁股坐回原位。
  张苍:“……”
  “莫非,陈老师口渴了?”
  陈以南笑眯眯,好像刚发脾气的不是她似的:“不,我刚想起来,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张大人。”
  张苍立刻咳嗽两声,显摆的机会到了:“何事?”
  陈以南殷勤给丞相添茶,“想问问您这位帝国首脑,如果五十年后,大汉帝国迈入鼎盛时期,若您是掌舵人之一,会制定什么样的基本国策呢?”
  张苍:“……”嗯?
  这问题似有耳熟,触动了张苍近日某处记忆,他却一时无法捕捉清晰,认真看了陈以南两秒,慢吞吞回答:“问这做什么?”
  陈以南:“您就当我抵了教张齐齐的学费吧。”
  张苍:“……”
  “要算学费的话,陈老师估计躲不了一顿打,教坏我儿。”
  陈以南掰了两下手指:“您说不说吧。”
  “说完,再打我一顿也成。”
  张苍一窒,看她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却还是认真思考起来。
  作为汉朝的扛鼎筑基之人,老丞相还是很愿意思考自家王朝未来鼎盛模样的。
  “想来,首先要加强中央,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放任自流、休养生息了,税,得开始收起来。”
  “其次,把铸币和盐铁收回来,这些是纳税大项,国库全靠他们了——不然万一打起仗来,各地武器制式不统一,就麻烦大了。”
  “——哦对了,严打私商,那些宇宙走私队都给老夫往死里打!”
  “加强边戍,全民健体——最重要的一点,”张丞相顿了顿,不明显地看了一眼前排的窦豆,心中有些叹息:“——思想上,不能再任由陛下靠近窦家的主张了。”
  “窦大人他们主张黄老学说,欢喜无为而治,这不行。”
  张苍摇摇头。
  陈以南嘴角缓缓牵起,开始铺台阶:“为什么不行呢?”
  张苍心知她有所图,却依然讲了出来:“为何?因为强调无为而治的黄帝和李耳,都是短命货,我大汉至少鼎盛数百年,为何要听信这种凝聚不起来向心力的鬼东西?”
  “没有向心力的帝国,根本无法抵抗外侮!”
  “现在开国不久,民生凋敝,你无为也就罢了,给民众喘息的时间——但帝王代天巡牧,不能光‘巡’不‘牧’吧?”
  “昌盛之时,思想倾向必须转换!”
  好,陈以南轻声鼓掌,“大人果然高见——”和我当年背的历史意义分毫不差。
  不愧是帝国的中枢首脑,桩桩件件,都猜准了后人的所见所为,像亲眼见证过一般。
  果然,任何一个时代的顶端人物,都有着看透数百年光阴的锐利眼光,但他们没有选择振翅高飞,而是扎根泥土,承担时代的重任。
  张苍不知道现在加强中央集权有好处吗?
  他当然知道。
  但现在收回容易动乱国体,于是,汉朝首脑团决定摁下毒瘤暂且不表,待到时机成熟,留给后代,做最亮眼的功绩。
  “功不必在我。”
  陈以南从眼前长吁短叹的老人身上,看到了最顶尖政治家才会拥有的耀眼品质。
  他、他们,值得名垂青史。
  “那您觉得,为思想改弦更张,换什么比较好呢?”陈以南轻声说,又给张苍添了一回茶。
  张苍白她一眼:“……”
  “别倒了,溢了。”
  “老夫确实不知你捣鼓来捣鼓去关心我朝国策做什么,小儿早就和我说了,你旁敲侧击一直在问——不过,张齐齐在你手下确实长进了许多,那便说吧。”
  “思想方面,老夫比较倾向法家,但贯彻法家的秦朝衰的太快,留给民众的惯性不够强,而且法家人吧,嘴巴尖利,不常说软乎话,不太适合做讲给民众听的东西。”
  “儒家比较合适,凝聚向心力和忠诚。”
  “外儒内法,儒皮法骨吧,许会好些。”
  “到时,陛下找个人做枪,替他说出想说的话就行。”
  陈以南:“……”
  陈以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华夏青史留名的这些人,是群智多近妖的魔鬼吗?
  宏大叙事刚起个开头,便已设定好了未来民族数千年的文明轨迹,这是天上星宿投胎了吧!
  ……
  魔鬼,是魔鬼吧。
  第一次,陈以南深刻感知到了历史的力量,在她心里,文科忽然迸发出恒星都无法匹敌的光芒!
  高山仰止啊!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啊!
  见陈以南脸上震惊收不住,张苍喝口茶:“怎么,老夫说中未来了?”
  何止是未来。
  陈以南笑笑没说话。
  张苍失笑:“无知小女子,老夫确实不如你们文理兼修的见识广,但有些判断未必需要知道怎么造火铳、怎么画战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