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_分卷阅读_302
  季善忙迎了上去,“……娘,您要出门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陪您啊。”
  路氏挥手笑道:“没事儿,浚生陪着我也是一样的,恒儿说你昨晚没睡好,让你多睡一会儿……瞧你这黑眼圈,待会儿得煮个热鸡蛋敷一敷才是。我们先进屋去吧。”
  待进了屋,让杨柳青梅都忙自己的去后,才与季善道:“善善,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恒儿说得很对,又不是你想亏空身体的,你都是受害者了,我们作为你的至亲,不去恨那害你的人,反倒怪你这个受害者,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谁又不想健康平安,荣华富贵呢,傻子才会不想,可任何东西都岂是想就能有的?许多时候都是你越想,偏越没有。”
  “不过没事儿,大夫也没把话说死啊,大夫不是说只要你坚持吃药调养,几年后没准儿就能有好消息吗?那我们就吃药调养呗,我已经决定四月不回去了,我要在京城守着你,给你调养身体。不就是体虚宫寒吗,我们补就是了,把身体补强壮了,体内的寒气也全都补没了,自然就有了。”
  季善不防路氏竟真像沈恒说的,这么快便想通了,话还说得这般贴心,又惊又喜又羞愧,忙道:“娘愿意留下当然就最好了,我……”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已被路氏打断了,“善善,我刚才出去是问大夫有没有什么偏方儿的,你不知道,许多时候偏方可比大夫正经开的方子管用多了。可惜那个大夫说他没有,但旁边一个好心的妇人告诉我,一般稳婆手里都有偏方儿,让我找稳婆去;还说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求庙里庵里的大师师太们去,他们手里都有灵符的,只不过要心诚。”
  “她一个亲戚同村儿的人,就是吃了城外水月庵的智空师太的符水后,怀上了孩子的,那我们也可以去求那位智空大师的灵符啊。我已经决定明儿就去一趟水月庵了,求了师太的灵符回来你吃下去,一张符不够,就多求几张,再加上大夫给你开的方子和你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我们同时进行,效果也肯定更好,那指不定下个月,你就能有好消息了呢?”
  季善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片刻才艰难道:“娘,那些所谓灵符都是骗人的,别说吃了,连近身都……总归我肯定不会吃的,所以您明儿还是别去了,我们还是信太医的,太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实在不行了,不还可以过继吗,相公说……”
  路氏再次打断了她,“那不成,虽说小松兄弟几个都是恒儿的侄儿,可他们的爹与恒儿终究是隔了肚皮的,我绝不会答应的。当初一个个都是怎么逼恒儿和我的,就算如今日子再好过,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怎么可能将我儿子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得来的一切,白白便宜了他们?我如今肯让他们沾恒儿的光,让他们一个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已经够心善心宽了,过继绝对不可能!”
  季善皱眉道:“过继三哥家的也不成吗?三哥三嫂人都那么好,娘也向来喜欢他们,等将来他们有三个儿子了,想来应当会愿意过继一个给我们的。”
  路氏迟疑了片刻,才道:“那也不行……我是说,那也得是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依然不行,万不得已时的事了,如今可还没到那时候。善善,你就听娘的,试试那灵符好不好?试试又没有坏处,对不对,可要是万一真有用呢,不是大家都高兴?就这么定了啊,我明儿一早就出城去,你让浚生给我叫个车,再陪了我一起去吧,当然你肯陪我一起去就更好了。”
  见季善要说话,又忙道:“这事儿善善你一定要先瞒着恒儿啊,不然他肯定要说我的,这暂时只是咱们娘儿俩之间的秘密,等有效果了,我们再告诉恒儿,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好不好?要是提前就让恒儿知道了,娘可是要生气的啊!”
  季善除了扯扯嘴角,还能说什么?
  反正娘要折腾就尽管折腾去,那什么灵符她却是绝不会吃的,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会吃!
  晚间沈恒回来,瞧得路氏情绪好了许多,还很高兴,偷偷与季善道:“善善,我就说吧,娘肯定很快就能想通,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不过待会儿我还是会好生与娘详谈一番的。”
  季善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然沈恒稍后也没能与路氏详谈成,毕竟路氏明儿一早还要出城去那什么水月庵,一吃完饭便哈欠连天的说困得不得了,要先回房睡了,沈恒总不能勉强她吧?
  只得改了主意,明晚再与路氏详谈。
  次日季善先后送了沈恒与路氏出门不多一会儿,罗晨曦便抱着六六过来了,瞧得路氏不在,还挺纳罕,“伯母去哪里了,难不成又在厨房忙活儿呢?”
  季善苦笑,“出城去什么水月庵求灵符了,因为我与她说了我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生育的事,她伤心难过之后,昨儿一早就出了门去打听偏方,结果偏方没打听到,却听人说了一句水月庵的什么智空师太的符灵验,那人的亲戚的邻居就是吃了之后,才怀上孩子的。所以很是兴头,让我给她安排了车,今儿一早就出了门……”
  罗晨曦已是目瞪口呆,“伯母怎么会信那些的?又是谁在她面前乱说的,照理有了去年那个假神仙的翻船时间,如今京城的人都该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才是啊。难道善善你没告诉她,你看的是太医,乃是全京城乃至全国医术都最高明的一群人呢?”
  季善呵呵,“我说了啊,也要有用才成。不过我也该感到庆幸,至少她老人家没一听得我不能生,就想着给你师兄纳妾什么的,而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我能怀上而已。”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这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等伯母把那什么灵符求回来了,你还真打算吃不成?那才真是没问题也要吃出问题来了。伯母到底怎么想的,她不是一直很疼你吗,怎么忽然就……”
  季善反问,“将来你再疼六六的媳妇儿,乍然听得她不能生孩子,会不难过不着急不成?当然我是说假如啊,六六的媳妇儿肯定比我好福气,我就打一比方。你肯定也要想尽一切法子吧?所以娘的心情,我还是很理解的,我也不能就因为这一件事,便否认了她之前对我好的九十九件事才是。”
  说得罗晨曦皱起了眉头,咝声道:“这倒也是,伯母这些日子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她又只有师兄一个亲生儿子,也的确怪不得她……那善善你要怎么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吃不得。师兄呢,师兄知道伯母今儿干什么去了吗?你让师兄劝伯母啊。”
  季善苦笑,“娘说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让我一定要先瞒着你师兄,等有效果了,再给你师兄一个惊喜,若是我先让你师兄知道了,她可要恼的,我还能说什么?不过那灵符我是绝不可能吃的,谁说都不可能吃……现在且等娘回来后,我再看是什么情况吧,指不定我们这么几年的婆媳情分,也要就此到头了。”
  罗晨曦忙道:“不至于这般严重……吧?师兄不是说过,你们大不了过继吗,反正他侄儿多,他没告诉过伯母他的想法不成?”
  “没用,那些侄儿可都不是娘的亲孙子。”
  季善叹气,“还当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婆媳问题了,如今看来,是我庆幸得太早了,也是造化弄人啊,虽然我从不觉得女人一辈子必须生孩子,女人的存在价值也只能通过生孩子来体现,但想不想和能不能,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不过我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大不了,我就与你师兄和离,各过各的便是,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自己。”
  罗晨曦唬了一跳,“善善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哪就到那一步了,伯母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师兄更是对你那么好,你千万别直接就打了退堂鼓,不然等伯母回来,我劝劝她?你和师兄还年轻呢,等四十岁了时万一还没有,再来着急也不迟……”
  季善摆手打断她,“你就别掺和这事儿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别回头弄得你两头都为难。也是怪我,不该与你说这事儿的,可我心里实在憋闷,不与你说,又无人可说了……总归你就当不知道,听过便算了,我会慎重再慎重的,真的,一定会慎重的!”
  若搁以前罗晨曦还没当母亲时,自然是要毫不犹豫站季善一边的,可如今她也当了母亲,有了儿子,虽然六六还小,但代入路氏的立场一想,便立时觉得也能理解路氏的心情了。
  况路氏又实在是个极好之人……好半晌,罗晨曦才叹道:“行吧,我就先暂时当不知道这事儿,但回头有什么新进展了,善善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也不能再胡思乱想,直接就打退堂鼓才是,有问题咱们一起解决嘛,逃避永远都没有用的,对不对?”
  如此用过午饭,罗晨曦见季善兴致实在不高,知道她眼下更需要的只怕是安静,也就不再打扰她,带着六六先回家去了。
  余下季善独自发了一会儿呆,路氏回来了。
  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回,“智空师太竟然云游去了,且听庵里的其他师太说,就算智空师太在,她的符也轻易不给人了,得十分有缘之人才给,不然就不灵了。”
  但很快又兴头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多去几趟便是,等智空师太看到了我的心到底有多诚,自然也就肯赐我灵符了。”
  听得季善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至少暂时不用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还是该告诉路氏,那什么智空师太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的放长线钓大鱼,回头好多骗她的银子了,毕竟得来的太容易的都不会珍惜,只有得来的越难的,才越是好东西!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由得路氏多跑几趟,也省得她成日里盯着她,大不了就当是花银子让她买个教训了。
  于是之后半个月里,路氏又出了几趟城,总算见到了那智空师太,只智空师太仍没有给她灵符,总说她心还不够诚。
  听得季善不由扯唇,看来娘还是太淳朴了些,不知道这外面的人奸诈狡猾起来,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不过路氏这样频繁的出城,纵季善不说,到底还是让沈恒知道了,再一问路氏她频繁出城的原因,更是难得动了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娘竟也信,还打算给善善吃,万一吃出个什么好歹来,可如何是好?我知道娘想抱孙子,可在我心里,善善比孩子重要一百倍,难道在您心里不是这样吗,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孙子,竟比善善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更重要不成?还是您素日对她的疼爱都是假的?”
  之后更是坚持让浚生找了镖局的人一道,不日便送了路氏回清溪去。
  季善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虽然自来都不爱当鸵鸟,还是忍不住鸵鸟的想,总算又可以清净至少一年半载的了。
  只是她还没轻松几日,这日便让焕生慌慌张张跑回来禀告的消息吓了个魂飞魄散,“不好了,爷让皇上下旨廷杖了……”
  第333章 甘当出头鸟
  廷杖?还是皇上下旨?
  季善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抖,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上下牙关直打颤的声音,还是杨柳壮着胆子推了她一把,接连叫了几声:“大奶奶,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焕生哥还等着您拿主意呢,您快醒醒神……”
  才让季善回过了神来,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脑子尽快清明下来后,方问焕生:“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现在爷人又在哪里?他不过就一个小小的翰林罢了,平日里连进宫的机会都少,近距离面圣就更是少之又少,怎么会激怒了皇上,让皇上下旨廷杖的?”
  焕生见问,忙忙道:“是大姑爷让人传话儿给我的,说好像是爷牵头上了什么联名折子,皇上看了后龙颜大怒,立时着人传了爷进宫去,问爷为什么要上那样的折子?他一个小小的翰林,哪来的胆子上那样的折子,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让爷从实招来。爷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虽位卑,却从来不敢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有不平事,既认为皇上言行有所不妥,会有损圣誉,便该尽到为人臣者劝谏的职责才是,何须还要等人指使?之后皇上便怒极之下,下旨传了廷杖……”
  季善听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才道:“那知道爷上的是什么折子吗?他好好的上那折子做什么,我事先竟一点都不知道,他还真是嘴紧呢!”
  焕生苦着脸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爷也什么都没与我说过。”
  季善又吐了一口气,“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要紧的是人不知打成什么样了,如今又在哪里。你快去设法儿问问大姑爷,让大姑爷千万帮着想想法子把人先弄回家来啊,只要人还在,人能好好儿的,旁的都不重要!”
  都能让皇上气得下旨廷杖了,做官仕途什么的,怕是再别想了。
  但只要人能平安无事,做不成官就不做了便是,反正光靠着飘香,他们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正好去到处游历,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未必就不是好事。
  焕生忙应了是,“我马上就去,大奶奶也别太担心了,大姑爷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倒是大奶奶最好先把大夫请到家里,以便爷到家便能立马诊治。”
  季善“嗯”了一声,“我知道,马上就安排人请大夫去,你也快去!”
  待焕生应声去了,便忙吩咐起杨柳来:“立刻打发人请大夫去,多请几个……再让厨房多烧些热水备用,家里的纱布和各种药品也都找出来备用……还有人参,把最好的人参都找出来,不,打发人去问大姑奶奶要,去年太后不是赐过她两支百年人参吧……算了,还是别惊动大姑奶奶了,省得她跟着乱,唬着了六六……”
  杨柳便忙也应声忙活去了。
  季善这才瘫坐在了榻上,只觉身心都说不出的疲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都怪她前阵子日日都心不在焉,对沈恒少了关心,彼此也少了沟通,要是她仍跟以往一样,日日都要与沈恒适当的交流,早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说阻止他,至少也能劝劝他,也就未必会发生今日的祸事了……
  季善正自满心的纷乱,焕生折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由赵穆带人以门板抬着,一路飞奔护送回来的沈恒。
  只不过沈恒惨白着脸,早已是昏迷不醒。
  季善的眼泪霎时模糊了双眼,却是立马又给硬逼了回去,哑声对赵穆道:“劳烦妹夫帮着焕生把相公抬到房间里去吧,我已经派人请大夫去了,应当很快就能到了。”
  赵穆见季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尚能强忍悲痛,稳住不乱,又是敬服又是歉然,忙应了一声,便与焕生一起抬起门板,跟在季善身后,一路赶到夫妇俩的院子,进了卧室里。
  所幸他们刚将沈恒安顿到床上趴好,大夫便来了,给沈恒诊了脉,又剪开他的衣裳看了一回伤口后,说伤口瞧着虽鲜血淋漓的,且喜没有伤及筋骨,配上内服外敷的药,再将养一个月左右,也就有望大愈了。
  季善这才浑身一松,没有生命危险,不会致残就好。
  却知道眼下还不到自己彻底松气的时候,因大夫在给沈恒治疗包扎伤口,她留下委实不便,且有焕生帮忙,也用不上她。
  便索性到了外面,招呼赵穆到僻静的角落后,问赵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听焕生说好像是相公上了什么折子,皇上看了后勃然大怒,才会下旨传了廷杖,再问焕生就不知道了,妹夫知道吗?若是知道,好歹与我说说,让我心里也有个底吧。”
  赵穆见问,思忖了片刻,才低道:“便嫂嫂不问,我也要说的,只方才不知道该怎么与嫂嫂开口,或者说是没脸开口而已。兄长上的那折子,是进言皇上不该同时晋张贵妃与二皇子的生母、已故的容妃为皇贵妃的,说这样置皇后娘娘于何地,又置皇上与皇后娘娘多年的夫妻情分于何地?往后天下臣民都跟着上行下效,岂非要宠妾灭妻之风盛行,乱了人伦纲常?”
  顿了顿,“皇上之所以一心晋张贵妃为皇贵妃,为的还是能增加八皇子的筹谋,可文臣们都坚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一力支持二皇子。之前皇上一直说晋张贵妃是他的家务事,阁老们便说‘天家无私事’,君臣一直僵持着,直至阁老们想出了新的应对之策,皇上既一心晋张贵妃,那便晋吧,不过得连已故的全妃一起晋。如此一来,生母都是皇贵妃,八皇子与二皇子便仍是一样的,二皇子的长子优势,便依然能得以保住了……”
  季善不用赵穆再说,剩下的也明白了。
  张贵妃与全妃都晋皇贵妃,二皇子与八皇子看似便仍跟如今一样,一个占长,一个占宠,不至因皇上的偏宠,而坏了文臣们心里的“大道正统”了。
  可这样一来,也把二人与其他皇子区分开来了,让他们立马比其他皇子都尊贵了几分,假以时日,这场战争便自然而然成了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人之间的,其他皇子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于七皇子来说,可就太不利了,他只是需要藏拙、需要韬光养晦而已,却在如今羽翼未丰之时,便被动的被边缘化了,引不来择木而栖的良禽了,又还谈什么渐渐壮大实力,丰满羽翼,谈什么将来呢?
  偏这时候不但七皇子不能站出来,便是他背后的皇后一系,也不能站出来,七皇子一站出来便曝光了自己多年的藏拙和野心,只怕立马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被皇上百官自上而下群起攻之;皇后则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哪个皇子上位,说到底她都是母后皇太后,也不该掺和这些事,该不偏不倚,一视同仁才是。
  亦不能就指望其他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来出这个头,破这个局,万一其他皇子也是一样的想法,或是索性就此熄了心思呢?本来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希望,何必为难自己,甚至为将来埋下祸根,就做个富贵闲王,不也挺好吗?
  那么己方唯一能站出来的人,也就只有沈恒这个虽然只得七品,却因去年才中了探花而名声大噪的翰林了。
  正好沈恒夫妻情深,一问便知,为皇后抱不平也算理所应当;他又是文官,阁老文臣们天然就会拿他当至少半个“自己人”,看了他的折子后,势必会明里暗里支持声援他,让二妃同封之事最后不了了之,让局面又回到最初。
  ——事实上,阁老们的确暗地里为沈恒行了方便的,不然每一个官员上的折子都要送到御前,给皇上御揽的话,皇上成日里也不用做其他的事,也不用吃喝拉撒睡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光看折子都不够了。
  能送到御前的,从来都是真正紧急的折子,或是皇上爱看的,明知道皇上不爱看、看了要生气的折子还要往御前送,那也不是为臣之道,阁老们若连这点为臣之道都不懂,也做不到阁老了。
  所以沈恒一个小小七品翰林的折子竟能一路送到御前,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至于皇上看了沈恒的折子后,会如何龙颜大怒,如何惩治沈恒,那就不是阁老们管得了的了,又不是他们逼着沈恒上折子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年轻人恃才傲物有锐气也是正常的。
  大不了大家都记住这位沈翰林,将来有合适的机会了,再提拔栽培他也就是了……
  赵穆觑了觑季善的脸色,知道她向来聪明通透,不是寻常闺阁女儿,肯定已经都明白了,又低道:“本来殿下和我一开始并没打算让兄长来当这个出头鸟,打算另外安排其他人的,只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定国公府那边又多是武将,少有文臣……是兄长坚持向殿下自荐,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是寒门出身,与谁都不沾不靠,不至惹人怀疑,再合适不过了。事先也没与嫂嫂商量过,甚至没知会过嫂嫂,如今事情成了这样,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嫂嫂要打要骂都请自便吧,我绝无半句怨言。”
  季善半晌才低声开了口,“既是相公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又如何怪得了妹夫?况从他决定追随殿下那日起,诸如此类的事便再避免不了,迟早都会面对的,想来他自己心里肯定无怨无悔,那我与他夫妻一心,自然也是无怨无悔。只不知此事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皇上会不会直接罢了他的官?那他以后可就想继续为殿下尽心竭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既选择了“士为知己者死”,选择了为将来博一把,中途肯定免不了流血牺牲,偏都是沈恒自己的选择,她当初也表了态,会一直支持他的,那如今当然怨不得任何人。
  赵穆闻言,忙道:“肯定会有影响的,但嫂嫂放心,殿下和定国公府都会暗中使力,将影响减小到最低的。之前在宫里时就是如此,一听得皇上龙颜大怒,让人立刻传兄长进宫的消息,殿下便立时传话给我做了安排,等到兄长被拖出殿外廷杖时,执杖的金吾卫都是瞧着力气用得大,不敢有半点徇私,实则……都留了情的,不然兄长只是文弱书生,四十杖下去,怎么可能不伤及筋骨?所以嫂嫂放心吧,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也不会忘了兄长今日的牺牲的!”
  季善暗自苦笑,倒不想这么快,她便以这样的方式,体会到了“悔叫夫君觅封侯”的滋味儿。
  她吐了一口气,才道:“我不是怕妹夫说的这些,既是他自己的选择,那自然什么后果都该自己承受。我也不是很怕皇上罢了他的官,我怕的是,皇上下旨廷杖了他后,还气不过,事后会不会还有其他刑罚等着他?我最在乎的,肯定是他的身体和平安。”
  赵穆忙道:“这个嫂嫂不用担心,皇上虽然如今偏宠张贵妃与八皇子,但总体来说,还是不失为一位明君的,不然也不能这么长时间都与群臣僵持不下了,若皇上真铁了心要晋张贵妃,直接就下旨晋了,群臣又能怎么样?这又不是立太子,乃是国家大事,皇上非要说这是自己的家务事,也是说得通的。可皇上至今也没晋张贵妃,哪怕风声早已传得是沸沸扬扬,可见皇上还是在意群臣意见,在意自己圣誉的,那今日既已当庭杖责过兄长,过后便不会再有其他刑罚了。”
  “真的吗?”季善忙道,“那我也就能安心了,如今相公还昏迷不醒,就算没有伤及筋骨,怕也十天半个月都下不得床,可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赵穆道:“都说‘文死谏,武死战’,兄长此番也算是一战成名了。明明不是御史谏官,却干了御史谏官的活儿,如今虽受了廷杖,在皇上面前也短时间内不受待见,在文官士林间的名声却是大好……嫂嫂不知道,多少御史谏官都巴不得能让皇上下旨廷杖,把挨廷杖视为另一种荣耀呢。所以嫂嫂真的可以安心,只要兄长的功名一直在,就算此番会贬官罢官,起复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季善点点头,“多谢妹夫,我不要他如何荣耀,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够了。妹夫只怕还有别的事要忙吗?那且忙你的去吧,我会照顾好相公的。”
  赵穆的确还有许多事要忙,便也不与季善客气了,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就有劳嫂嫂照顾兄长了,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嫂嫂只管打发人去与我说;后续的事,嫂嫂也不必担心,有我和殿下在呢,定会把此事对兄长的影响减小到最低的。”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大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