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吧——”陈大嫂故意拖长了音儿。
  “咋不成了，不够吗？”说起缝纫活儿肖敏也是两眼一抹黑，当年肖家的亲娘自己就不擅长针线活，她带大的肖敏自然不会。
  陈大嫂露出来愁死了的样子出来：“那肯定不是，倒不是料子少了的原因。”
  “不是料子少了，难道说这料子不好？”
  这白净的料子，就边角上没有染好，难不成做衣裳都困难了？
  陈大嫂掉足了肖敏的胃口，扑哧一笑：“你给了这么多的料子，就做这点儿衣裳？”
  “多了挺多的吗，如果有多的你就给春妮做件上衣吧，这些天都是春妮给我带乖宝，也辛苦她了。”
  自从肖敏当了这个老师，乖宝就是春妮跟陈大嫂的责任，虽说肖敏也没少给孩子零花钱，偶尔还给陈大嫂从县城食堂里带个荤菜啥的，但是还是觉得补偿的不够，刚好春妮今年夏天还没有裁衣裳呢。
  陈大嫂还以为肖敏没盘算，没算出来多出来的料子呢，碰到个黑心鬼，肯定就不会提醒肖敏了。
  谁知道人家门儿清，多出来的就是给孩子留的。
  虽然知道肖敏人好，但这也太好了吧。
  在这个年代，人力根本不值钱，而且她一直还是以前的老思想，觉得姐姐带带妹妹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肖敏为了照拂她，还给她拉了一份晚上讲课的活，队里是额外给她算了工分的，就这一点，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弟媳妇呢。
  那是陈大嫂人好，肖敏不能不知趣，自己的孩子才一岁不到，一天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不是春妮两姐妹带着，就是陈大嫂带着，她事业的发展离不开春妮和大嫂的帮忙呢。
  陈大嫂果然也不会辜负肖敏的期望，没过几天，做好了的小孩子的短袖短裤的套装和肖敏的上衣就都给了肖敏。
  款式简单大方，今年穿着宽松，明年穿着合身，这衣裳就刚好能穿上两年，实在是太合适了。
  另外陈大嫂还用了零碎的布给肖敏缝了一条内裤，这种面料是非常透气的，肖敏也谢过了。
  陈大嫂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多的布我给春妮缝了一件夏天的短袖上衣，还挺透气的。”
  肖敏：“那不是挺好的嘛，春妮穿了一年还可以给香妮穿。”
  陈大嫂就更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好的料子我拿了你的真的不安心。”
  肖敏苦笑：“这有啥不安心的，咱们是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春妮这孩子我看着喜欢又能帮我带孩子，不然我这手忙脚乱的跟八爪鱼一样我也忙不完啊。”
  为了让陈大嫂安心，肖敏把转正加了工资的事情说了，并说道：“这些日子都劳烦你跟春妮帮我带乖宝，更何况孩子没上学之前还要劳烦你们。”
  陈大嫂不好意思起来：“有啥劳烦不劳烦的，姐姐带妹妹不都是天经地义的嘛，咱们谁不是大的拉扯着长大的。”
  肖敏：“那是你人好，我不能不识趣，大嫂你上次跟我说的想赚钱的事情，我觉得可以从长计议，我是这样想的啊——”
  说道赚钱陈大嫂来了精神：“啥，赚啥钱，你又有啥好事情了吗？”
  肖敏眨眨眼睛，把养小鸡崽子的事情跟陈大嫂说了，而且这鸡蛋也不愁卖，让陈大嫂也在家养点小鸡仔。
  寻常农家不敢养，那是家里本身都舍不得吃，还要给鸡吃，哪有那么多粮食。
  说是可以给鸡吃猪草小虫子，但是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小虫子还是要消耗粮食的。
  尽管鸡吃的粮食也都是人不吃的，但是谁舍得给鸡吃玉米粒呢，玉米磨成了面，也是一道粮食呢，再说鸡蛋生那么多也卖不出去。
  但是既然肖敏有了销路就不怕，光纺织厂那些大婶嫂子的购买力都不一般，一天几十只蛋的消耗能力是有的，这一周收一次直接拖到纺织厂门口等着，不到十分钟就能给你卖完咯。
  肖敏又说：“像春天的地钱、春笋，秋天的蘑菇，冬天的红薯粉，都是能赚钱的活计，但是有多有少 ，大嫂你可别嫌别的不赚钱，小本买卖本来就是这样，不是每样都能赚来大钱的。”
  赚大钱还是从小钱出发这个道理陈大嫂懂：“是是是，咱们庄户人家天天在地里刨坑，我哪里不懂得这些道理，你说的我都懂，既然这样那我找人抓点小鸡回来，回头叫春妮带着香妮两个去地里看看有没有春笋地钱的，你去城里的时候就帮我带去卖。”
  捡地钱、挖春笋这些轻松简单的活在乡下被认为是孩子们干的事情，肖敏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挖，不过能给大嫂家里带来一些经济利益也是好的。
  这春上就光春妮捡地钱挖春笋就挣了十几块钱，当然这是孩子挣的，哪怕是少点，大人也不会嫌弃少，这钱就存下来给春妮以后读书用。
  日子真是越来越美好啊。
  到了春上，孩子身上厚重的衣裳就给脱下来了换成了毛衣，鹅黄色的毛衣可衬孩子的肤色，让咱们乖宝看着更可爱了。
  肖敏搬了个桌子出来备课，乖宝坐在竹椅上面玩，陈小军也拿着一本算术在做练习题，一只手还分神逗孩子。
  乖宝努力够爸爸手里的拨浪鼓，每蹦跶一下，竹椅就跟着晃动一下。
  乖宝慢慢的也有十个月了，才十个月大的小乖宝已经开始慢慢抽条起来了，小丫头样子长的非常可爱，五官轮廓特别像肖敏，就是眼睛比肖敏更亮一点，而鼻子看上去也会比肖敏更立体，看过的人都说小孩子都是塌塌鼻，但是乖宝不是，以后乖宝的鼻子一定很好看。
  孩子越大就越懂事，女娃娃喜欢爸爸，只要陈小军有空，就把女儿挂在身上，说小乖宝是陈小军的随身挂件都不过分。
  就这么大的孩子，从七个多月开始叫妈妈以后，竟然还没有叫过别人，嘴里还是只会叫妈妈。
  陈小军难得狭隘一次：“我还以为乖宝最喜欢爸爸呢，其实最喜欢的人是妈妈对不对，乖宝就只会叫妈妈。”他手里拿着拨浪鼓逗着闺女，这小丫头一双眼睛就盯着拨浪鼓东看看，西看看，样子着实可爱。
  说起来也是，乖宝从那次开口叫了“妈”这个“妈”是叫的越来越好，爸爸是从没有开口叫过，可把陈小军给馋的呀，但是这孩子也是，不管陈小军给啥好吃的，她就是不肯开口叫爸爸。
  “乖宝，叫爸爸。”
  “妈。”乖宝一双手拍拍，小奶音甜甜的。
  从开口叫妈妈到现在时间已经不久了，但是爸爸呢，爸爸还是不会叫啊！
  陈小军欲哭无泪，好吧，爸就爸吧。
  肖敏心里盘算着家里养点小鸡，池塘撒点鱼苗的事儿，一回家就跟陈小军说了，没想到陈小军挺支持的。
  “我听大江哥说现在队里也不太管养鸡养鸭的事情，这件事情咱们先盘算一下，在哪里养，怎么管，然后再在池塘洒点鱼苗，到了年底还能卖鱼呢。”
  “陈大江真说了，真能自己养鸡了？”
  “可不是，队里都搞副业养猪养羊了，各家各户自己养鸡也没人管，但是养多了也没有东西可以吃啊。”
  “咋没有东西吃，玉米可以给鸡吃啊，还可以割猪草……”
  “大家都想割猪草，哪有那么多猪草可以割啊。”
  “玉米给鸡吃吧，我去收点玉米，捡鸡蛋卖也划算的，鸡不能生了就卖掉，老母鸡也不是没有人要。”
  “那你说鱼塘撒鱼苗？”
  “撒点鱼苗，反正鱼塘里面没人看没人管，我估摸着这么大个鱼塘撒个百八十条鱼苗没人知道吧，就这样干，明天你跟大哥二哥家里商量商量，到年底咱们还能卖鱼，鱼好养的很。”
  陈小军一琢磨，现在粮食产量也高了，玉米这样的粗粮也不必当主食，养十只鸡，割猪草或者家里吃不完的烂菜叶子，搭配着米糠或者玉米粒吃，也不需要耗费什么，但是十只鸡一年少说要捡两千个鸡蛋呢，两千只鸡蛋卖出去就是一百四十块钱呢。
  这买卖好像也划算。
  既然盘算好了，第二天陈小军就去找陈大哥陈二哥商量买鱼苗的事，三兄弟出钱先买一百条鱼苗养着，三家一起维护着，到年底分鱼也好，卖掉了鱼平分也好，都是不错的收入。
  这事儿都不用跟老太太商量，反正她不出钱跟着老大家里过日子，到时候卖掉了钱，分给老太太一些就是了。
  不过对于能想出来这个点子的三儿媳妇，老太太是一百个很满意的：“小军，还是你媳妇儿能干，这个点子一般人还真是想不出来，我看你们三兄弟这脑子加起来也没有肖敏一个人好，这事儿就这样办，咱们养点鱼，我还种了点藕，到秋天冬天还能收藕，到冬天没菜吃的时候还是一道好菜。”
  陈小军听了无不同意：“娘，我还要养点鱼，这事儿跟大哥二哥也商量了一下，他们都同意。”
  陈老头不对家里的事情做评价，倒是陈老太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而且挺好：“对，可以养点鱼，反正队里也不会到塘子里面摸到底养了多少鱼，到年底咱们拖到县城去卖了，也是一笔收入。”
  陈大哥也是连连叫好：“养鱼这个点子好得很，虽然说咱们家离河住的近，但是要说吃上鱼的日子也不多，像去年那种狗屎运，也不是年年都有的，还是养点鱼好，到了年底咱们自己有的吃，还能卖钱，一举两得。”
  陈大嫂掐指一段，也觉得这笔买卖划算：“我也举双手赞成，咱们家就肖敏脑子活泛，但凡是她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我算了一笔账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肖敏走的最近的就是陈大嫂，平常肖敏没空带孩子不是陈大嫂带着就是春妮给带着，这陈大嫂跟肖敏在一起久了，算盘也是打得很好呢，一算起账来，连陈大哥都只能叫一声服气。
  陈大嫂算完帐当然是说养鱼的各种好处了，除此之外，她已经抓来了十来只小鸡养着，这小鸡以后能下蛋，蛋可以换钱，都是进项。
  不得不说陈家的人的运气就是好。
  陈老太原本想着池塘种点藕是给三个家庭加点菜，谁知道这年秋天闹了一个季节的旱，一滴雨都没有下下来，到秋冬交接之际，乡下人都没有菜吃，城里人就更饥荒了，连陈小凤所在的医院食堂，都大量减少蔬菜的供应，很多人嘴里都起了火泡。
  而陈家荷塘里面的藕却是一场大丰收，收了足足八百多斤藕，肖敏每周去城里开会的时候就顺便拖几十斤，也不用找别人，光人口很多的李桂华家里和邻居就轻松把这八百斤藕给消耗掉了。
  得出来的红利自然四家平分，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这藕埋在塘子里面只要不挖出来，从秋天吃到冬天都不会坏，陈家这一冬天都有新鲜的藕可以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陈小军跟肖敏聊着聊着将来，就看见对面怯生生的走过来一个小姑娘。
  姜美欣看着年轻了很多岁的养父养母，现在的陈小军也不是当年那个叱咤商场的中年人，他年轻而富有活力，跟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而肖敏也不是将来那个能够撼动半个h省商场的女强人，她眉眼中一颦一笑都带着年轻女人的风韵，跟几十年以后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能重活一回，姜美欣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至少能在他们面前重新表现自己，她一定不会活成上辈子那个不讲道理又歇斯底里的女人的模样的。
  肖敏一抬眼就看到了犹犹豫豫走过来的姜美欣：“你是姜木匠的孩子吧？”
  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姜美欣灰暗的眼睛里面闪耀着光芒，她迅速点点头。
  上辈子是肖敏和陈小军亲自教导她的，这辈子她还想提前抱大腿的话，就用读书来接近她吧。
  听村里人说，肖敏是个可有耐心的老师，那么应该也会有耐心教导她吧，她只祈求这辈子不要像上辈子那样走太多弯路，如果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她就不会过上苦日子了。
  “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事？”肖敏问道。
  “肖老师，我想念书可以吗？”
  学校是鼓励孩子来读书的，所以肖敏当然不会拒绝她：“当然可以，学校随时欢迎你来。”
  “可是我没有钱——”姜美欣怯生生的抬起头，一双眸子里面还含着泪水：“我爹肯定不会给我读书的，阿姨也不会给我读，他们舍不得钱拿来给我读书呢。”
  呃，没钱啊。
  第53章
  村里的孩子们上学，一学期都要出两毛钱的纸笔费用，另外从孩子们干活的工分里面还要扣二十个工分做学费。
  当然孩子们每天都有活可以干，一天一两个工分攒下来，到了学期末一结算，只多不少还能分一些粮食回家。
  但是还没有谁家的孩子过来连两毛钱的纸笔费用都交不起的。
  作为老师来说，肖敏不能拒绝一个孩子求学的欲望，但是从学校的角度来说，一个孩子不交钱，那以后的孩子都不想交钱来读书她就麻烦了。
  这件事情她要跟陈大江商量商量，所以不敢贸然答应她：“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要跟大队长商量一下。”
  姜美欣看上去比较担心的搓着手：“没有钱是不是不能上学，可我真的很想上学，但是我又不敢找家里要钱。”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真的太难了。
  乖宝好奇的看着姜美欣，想到书中对女主的描述，简直是有一颗圣母之心，但是这样圣母心是书里面的肖敏，现实生活中她要考虑到的问题很多，总不能要她给孩子掏学费吧。
  不是她小人之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起，后面也会有人来卖惨，想要你帮忙掏学费呢。
  这不是两毛钱的事儿。
  乖宝生怕她妈圣母心泛滥，一下子就答应了可怜兮兮的姜美欣，谁知道肖敏只是皱皱眉头没说话，然后叫姜美欣回家。
  她轻出一口气，还好妈妈没有揽下来这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