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国密码_分卷阅读_8
  这车,便是鱼凫王的王车。
  有人惊呼:“鱼凫王的猎队来了!”
  每过一百年的七月,鱼凫王都会从蜀都王城金沙出发,专门到湔山打猎,以度过自己的百岁大寿。据说,这规矩是从第一代鱼凫王开始的,无论谁在位,都不能改变。
  久而久之,湔山就成了鱼凫王的后花园,但是,鱼凫王们为什么非要在百年之期来打猎、究竟猎获了什么猎物,却从来无人得知。
  时光荏苒,又是百年之期,现任鱼凫王又来赶赴这场奇怪的狩猎。
  第十章 鱼凫大王
  说奇怪,那是真奇怪,干旱已经持续半年之久,湔山上的猛兽大多已经逃往汶山、岷山、秦岭一带,已经没力气逃窜的,大多已经被渴死饿死,剩下的,皆是毫无油水的小兽而已,按理说,已经没有任何田猎的价值。
  可是,王车还是如约前来。
  瘦骨嶙峋的山臊、獐子等等,远远避开。
  尽管已经快被渴死了,它们也不愿意成为鱼凫王的猎物。
  难民们却靠近围观。
  湔山距离金沙,尚有百余里,难民们终其一生,也从未仰望王都高贵,所以,都伸长脖子,似乎想看看尊贵的鱼凫王究竟天颜如何。
  但是,王车一直未开,他们只看到后面蜿蜒而来的狩猎护卫队,一辆接一辆,有心人仔细数了,竟然有足足八十辆,加上王车便正好是八十一辆,几乎将整个河滩全部占满。
  人们还没缓过劲,只听得“霍”的一声,每辆车上跳下四个汉子,瞬间成阵,皆五彩锦衣,褐红长发,剑弩在手,放声高歌,进退迅疾如鹰,龙战而弱起,正是赫赫有名的“蜀山舞”。
  可是,难民们根本无心欣赏歌舞,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铜车,只希望里面是一桶一桶的清水,但是,里面空空如也,很显然,鱼凫王轻装简行,这些铜车是用来装载猎物的。
  难民们愤愤地想:哪来那么多猎物给他装载?
  山臊、獐子等野兽也遥遥地站在河滩上,贪婪地摇着尾巴,只等一看到清水马上冲上来抢夺。
  很显然,这空空的铜车阵,令人和兽都非常失望。
  涂山侯人混在人群里,回头,竟不见了凫风初蕾和委蛇的影子。
  他四下张望,目光慢慢落在王车上。最上等的琉璃窗户明显经过了特别打磨,坐在里面的人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外面的人看去却只是一片模糊。
  渐渐地,王车开始启动了,可是,难民们却越围越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王车开道的是一辆褐色铜车,一个褐色长发汉子高站车头,他乃鱼凫王的护卫队长厚普,声如洪钟:“让道,让道!”
  一个难民忍无可忍,高声道:“干旱日久,请大王赏赐清水。”
  其他难民纷纷嘶吼:“请大王赏赐清水。”
  山臊也大叫:“请大王赏赐清水。”
  厚普厉声道:“大王是来田猎的,哪来清水赏赐?”
  为首的难民遥遥一指小鱼洞:“那里面满是清水。”
  “既然满是清水,你等何不自行取用?”
  “因为食人树奠柏驻守,我等过不去。”
  厚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大排巨大的奠柏,眉头紧皱,“那是食人树,我们也无可奈何。”
  “放屁!奠柏从来都是奉鱼凫王之命守护小鱼洞,你们怎会无可奈何?”
  厚普锐利的目光投向人群,但见一高大少年,左手执翳,右手操环,佩玉璜,他龙章凤姿,卓尔不群,于一群青衣难民中显得特别突兀。
  “你是何人?”
  “涂山侯人!”
  “原来是涂山一族?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
  涂山侯人大笑:“只要你家大王下令放水,我便马上离开。”
  言毕,竟然冲上去,一把拉住了王车的车头,整个横在前面,大叫:“大王快快下令放水,你的臣民都快被渴死了。”
  王车里,没有任何声音。
  涂山一族乃当今大禹王的妻族,厚普知这少年身份不凡,虽见他出言不逊也耐着性子,如今,见他胡搅蛮缠,不由大怒,冲上去就剑指他肩头:“速速闪开。”
  涂山侯人劈手便打落了他手中宝剑,厚普一惊,他本是吓唬之意,不料少年出手如此利落,因此,再不敢轻敌,后退一步捡起宝剑,在他身后,四名侍卫冲上前,团团围住了涂山侯人。
  厚普厉声道:“你再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涂山侯人大叫:“明明有水源可以取用,为何非要让人民焦渴而死?鱼凫王,你到底是何居心?”
  厚普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涂山公子,你到底是何居心?自从干旱开始,鱼凫王便安排人民分批抵达水源丰富的岷山、汶山,要等大旱之后才陆续返回……”
  他长剑指向周围的青衣难民:“你们明知道湔山干涸,为何不随着百姓去岷山汶山?今日却偏偏齐聚到这里,岂不怪哉?”
  涂山侯人后退一步,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青衣难民却互相张望,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笑容。
  山臊一声怪叫,又戛然而止,就像脖子忽然被割断了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半空,但见那轮被囚禁似的太阳忽然布满黑色斑点,就像太阳也发霉了似的。
  周边的乌云竟慢慢移动,影影绰绰似有活物,竟不知隐藏了多少怪物。
  猴子的尖叫此起彼伏,紧接着,整个湔山的野兽都叫起来了,一声一声,十分凄厉。
  涂山侯人大喝一声“不好”,众人定睛一看,祭祀台上的巨大神像忽然不见了——
  编钟早已停止,演奏的侍女全部石化。
  几乎上千双难民的眼睛包围下,那么大一尊神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阳光忽然挣脱了囚禁,黑云被迫退数丈,万道霞光绚丽夺目,难民们拼命揉眼睛,恍如梦中。
  有人大吼一声:“天啦,柏灌王的神像哪里去了?”
  厚普双手发抖,哆哆嗦嗦:“快,快……”除了一个“快”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双目突出,惊恐得不能自已。
  黑云忽然翻滚,猴子再度尖叫,青衣难民里,几十人纵身而出,他们行动利落,利刃在手,径直就向王车冲去。
  一股凌厉杀气刺破沉闷,厚普大喊:“快保护大王……”
  鱼凫王的护卫队跳下铜车,半路将青衣人拦截。这些彪悍的鱼凫人,五彩衣下皆为轻薄藤甲,手里的木盾为特殊巴木制造,但见青衣人们的利刃刺入木盾,根本无法拔--出来,很快便被杀得七零八落。
  可是,青衣难民不停涌上前,上千人中,竟然有数百人携带兵刃,他们迅疾如风,训练有素,很快便将鱼凫王的护卫队彻底包围。
  涂山侯人情知有异,步步后退。
  护卫队渐处劣势,七八名青衣人直奔王车,很显然,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冲着王车而来。
  他们要的不是清水,而是鱼凫王的命。
  厚普率领的侍卫队已经左支右绌,王车周围空隙露出。
  一阵尘土飞扬,响声四起,竟是一队铜头铁额的甲士飞奔而来,上千之众,全是鱼凫国的精锐。
  王都金沙距此百里之遥,很显然,这些精锐是鱼凫王早就带来的伏兵。鱼凫王不过是田猎而已,根本犯不着带这么多精锐,想必他早已知道涧江有异变,所以早有准备?
  战局顿时有了改观,王车周围很快又布满了护卫队,厚普仿佛已经完全把厮杀交给了援军,他则一心一意守护着王车。
  青衣人一茬一茬倒下,厚普面色却丝毫不敢放松,他不时抬头,盯着头顶的黑云,眼神越来越不安。
  青衣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霍霍……霍霍……”
  人未到,声先到,气势如虹。
  只见一队红衣人从西北方向杀来,他们皆红色玉甲,鬼头大刀,正是岷山彪悍的土著雍羌,他们一阵风杀来,冲着那些铜头铁额的王宫侍卫便一阵猛砍。
  为首的雍羌土王一马当先,直奔王车,厚普躲闪不及也被一刀劈中左肩,顿时鲜血如注。土王狂妄大笑:“厚普,乖乖投降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厚普大怒:“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叛逆!要不是大王宽厚饶恕,你等五年前便被灭绝了。今日却来趁火打劫,大王决计饶不了你们。”
  “哈哈,当年我等出于无奈,假意归顺,可现在鱼凫王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敢口出狂言?”
  土王又是一刀向厚普劈去,他急忙闪开,可旁边两把长矛又刺来,厚普险些命丧当场。
  他急忙后退,土王趁势便冲到了王车面前。
  六匹鲜红的骏马一起长嘶,土王似对这王车颇为忌惮,他后退一步,阴森森的:“我们归顺多年,竟从未见过大王真面目,今天,大王是不是该让我们一睹天颜?”
  第十一章 巴蛇吞象
  一名青衣人冲过来,低声对土王说了几句。土王满脸不置信的样子,仗着己方人多,阴阴一笑,“难道这鱼凫王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就算他三头六臂,今天也让他有去无回……杀……”
  他一声令下,上百名红衣甲士立即包围了王车,刀枪剑戟一起砍去。
  土王亲自劈了一刀,火花四溅,王车却毫发无损。土王大怒:“砸,快给我砸开……”
  几名甲士搬来巨大石块就往铜车上砸,只听得砰砰巨响,再是坚硬的铜车也被砸得摇摇欲坠。
  土王得意洋洋:“大王,你如果不想被砸死,最好还是自己走出来吧!”
  王车,訇然中开,众人眼前一花,一股龙卷风扫过,围在王车前的十几名红衣甲士忽然不见了踪影。
  土王的坐骑嘶鸣一声,马蹄扬起,往后就倒。
  那股龙卷风擦着马蹄而过,一叠连声惨呼中,红衣甲士一群接一群倒下,躲闪不及的,立即被卷入黑色漩涡,余者哪敢再战?纷纷后退,只听得刀枪剑戟咚咚坠地的声音,众人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直到奔远了,才回头,一个个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盘旋的巨大怪物。
  竟然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超级蟒蛇,但见这蟒蛇的肚皮鼓成小山似的,不知有多少人被它吞了进去。
  有人惊呼一声:“巴蛇吞象!”
  传说中,巴国有一种蛇,连大象都能囫囵吞下,三年才消化完吐出大象骨架。此时,这庞然大物盘旋在王车上空,睁着一对碗口般大小的眼睛,贪婪地扫视众人,五彩斑斓的蛇尾晃动了几下,仿佛在寻找还可以吞噬的对象。
  饶是红衣甲士人多势众,可此刻谁也不敢上前挑战这五彩蟒蛇,鱼凫国勇士却发出一阵欢呼,足下踢踏踢踏,围着巴蛇急速旋转,热烈的舞蹈就如一阵战鼓,振奋人心。
  涂山侯人目睹这神奇的一幕,却一直在寻找凫风初蕾的下落。
  她到底去了哪里?
  这鱼凫王又为何能够驱使巴蛇?
  余下的青衣人和红衣甲士慢慢后退,在巴蛇面前,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锐勇,有的人,甚至足下抹油准备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