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前夫当继母_分卷阅读_30
  敞亮林未晞或许有些功劳,毕竟当初朝哪个方向开窗是她出的主意,但是齐整就全是因为顾徽彦了。其实林未晞的生活习惯绝对算不上乱,毕竟家世和教养放在那里,她不是一个乱放东西的人,可是顾徽彦的强迫症实在是绝了,他的书必然是一个高度,一个朝向,而其中不同分类还要在不同的地方,无论什么方向望过来,都是整齐的一条条直线。
  林未晞走到门口时脚步不由停下,燕王将这里摆放的这样整齐,反倒让她不好下脚了,她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乱子。
  顾徽彦早就听到了林未晞的脚步,他等了一会,发现声音竟然停了。他回头看到林未晞靠门边,脸上神情很是奇怪。顾徽彦被这样搞怪的表情逗笑了,沉肃多时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生气:“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王爷将这里摆放的条理分明,我一进去,岂不是又乱了?”
  “大不了再摆一次就罢了,又不妨事。”顾徽彦看着她笑了笑,冲着林未晞伸出手,“过来。”
  林未晞果真靠了过去,她从顾徽彦手中接过书,抬头看着顾徽彦,眉眼弯弯地笑了:“王爷虽然说不碍事,但是我还是怕你在心里怪我。我给你搭下手,你肯定就不好意思说我了。”
  顾徽彦笑了笑,没有反对,说:“那就有劳王妃了。”
  林未晞和顾徽彦并肩站在高大坚实,隐隐还散发着独特木香的紫檀书架前,顾徽彦单手拿着书,安静又沉着地往正确的地方归放。夕阳穿过琉璃窗打在顾徽彦身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越发像天神下凡,俊美脱俗。橘黄色的阳光映照在顾徽彦手上,衬得他手指修长匀称,而他指腹、手心中的薄茧,又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武力。
  林未晞看着有些出神,顾徽彦见她没反应,只能加重又说了一遍:“李卫公问对。”
  林未晞如梦初醒,赶紧从怀中找出这本书,递给顾徽彦。
  两人一递一放,十分和谐。林未晞虽然觉得自己的作用完全没有,还疑似拖慢顾徽彦的进程,可是她还是厚脸皮地给自己加了一功,就算成和顾徽彦一同整理藏书了。书房里气氛融洽,林未晞在找书的间隙,趁着空闲问:“王爷,你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顾徽彦的手只是微不可见地顿了一顿,就混若无睹地继续整理书脊:“并没有。你为何会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情绪不太对。”
  顾徽彦低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你才多大,都学会察言观色了?”
  “年纪轻怎么了,还不许有人天生聪慧天纵奇才吗?”林未晞不满顾徽彦总是说她才多大,忍不住嘟囔,“还不是因为经常见你,我才不得不问,要不然谁要管你。”
  顾徽彦清清淡淡瞥了林未晞一眼,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笑了。
  顾徽彦其实情绪很少外露,尤其是生气、不悦等泄露他真实想法的情绪。这些话他本来不打算提的,可是谁想竟然被家里这位身体娇又脾气大的小娇妻看穿了。顾徽彦并不觉得是自己多年的养气功夫倒退,或许真的如林未晞所说,他们二人朝夕相处,所以连政敌都发现不了的微小变化,却瞒不过枕边人。
  林未晞见顾徽彦笑了,身周的气压好了许多,她受到鼓舞,试探着问:“是因为高忱吗?”
  高忱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好习惯”,在别人家做客都能干出偷听这种事,而且差点还成功了。要不是顾徽彦突然回来,比寻常人警觉的多,恐怕林未晞还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听了个一字不差,转头就能传到韩氏乃至高然耳中。
  林未晞以为顾徽彦在自己的府邸中逮到偷听,心生不悦。而顾徽彦听了却失笑,摇头道:“当然不是。怎么至于?”
  即便偷听这种事很不上台面,但是高忱在顾徽彦这里连颗沙子都不算,他怎么会为这种无名之辈挂心乃至不悦?能牵动顾徽彦心神的人全天下都数得过来,而现在,又添了一位。
  顾徽彦低头看了林未晞一眼,她还在无知无觉地思索着惹得顾徽彦心情转差的元凶。林未晞提起高忱,不由又想到天书,想到日后高忱袭承国公府的结局。林未晞心里动了动,不由问:“王爷,你看高忱如何?”
  “他?”顾徽彦没想到林未晞突然问起这个人,国公府的一个庶孙罢了,年纪也才七八岁大,顾徽彦并不把这个孩子放在眼中。听到林未晞这样问,顾徽彦才想了想,说:“太过逢迎,难堪大用。”
  这个结论和林未晞在书中看到的结果完全相反,但是燕王看人断不会有错,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偏差呢?林未晞好奇,便追问:“王爷何出此论?是因为他偷听吗?”
  “不是。成事者不拘小节,诡为上道,偷听人说话算什么。但是真君子也好,实奸雄也罢,成大事者无一例外都内心强大,目标明确,可是他却太肤浅了,所思所想都为了逢迎旁人的喜好。我并不知这个孩子的原委,但是想来多半长于深宅妇人之手,眼中亦只看得到自家。日后争权夺利是一把好手,却无开疆辟壤之能。”
  这一番话说的林未晞恍然大悟,怪不得,日后高忱确实会靠着姐姐和姐夫的帮衬而以庶子之身成为国公,但是那时英国公府并不出众,全靠沾姻亲的光罢了。高忱成为国公和本人无能并不矛盾,在家族内斗中胜出,并不代表着他便能带领着家族走向兴盛。三岁看老这个说法绝不是凭空而来的,顾徽彦仅是一个照面,由此做出来的评价便解决了林未晞许久以来的困惑。
  林未晞本来就对高忱继承国公府非常不舒服,现在听了顾徽彦的话,她越发不想让现世的轨迹照着天书发展了。
  若高忱是个实实在在的有才之士,那林未晞因为私人恩怨而反感高忱,实在是很局限。可如果高忱并不能带着英国公府往上走,还可能会带领家族往耽于现状、故步自封的深渊里滑,那林未晞实在没什么理由,坐视一个无才无能、还跟自己有仇的人成为公府族长。
  林未晞垂下眸子,不由思考起旁支中品学兼优的族兄弟。同样是没有同胞血缘的人,过继和庶弟继承父亲的世子之位对林未晞来说并没有区别。林未晞重生后早已决意和过去划清界限,她的身份地位、过去的荣耀乃至嫁妆全部随着高熙的死而埋葬,英国公府众人不再是她的娘家。即便林未晞出于私心而接近寿康大长公主,也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她并不打算透露自己就是高熙这个秘密。
  所以,林未晞和前世实在没什么关系了,英国公府的生死好坏也和她无关,但是英国公府毕竟养她一场,林未晞自小优渥的生活,精雕细琢的教育,堆金砌玉的用度,都是家族带给她的。若是享受着家族的庇护,等需要联姻时却大骂家族吸血吃人,这就很低端了。林未晞如今虽然已经死而重生,置身事外,但还是想为曾经生她养她的家族尽一份力,至少有生之年看着英国公府往上走。
  林未晞快速地将旁支族人过了一遍,想挑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孩子。然而这种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她抬起头,看到顾徽彦正垂眸看着她,眸光深深:“你在想什么?”
  林未晞眨了眨眼,伸手抱住顾徽彦的胳膊,笑着耍赖,不肯说。顾徽彦拿她没办法,也就由着她含混过关了。
  如果顾徽彦真的想知道,根本不必从林未晞这里突破,他任由林未晞耍赖撒娇,还是他并不想深究罢了。
  林未晞本来好好地帮忙递书,后面不想回答,干脆整个人都挂到顾徽彦身上。干扰强到这个地步,整理书架的工作算是没法做了,不过好在书籍也整理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单手都够了。顾徽彦不紧不慢地归整着书,另一只手环住林未晞的腰,十分无意地问了一句:“外面风光正好,你却要和我待在屋里理书,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林未晞被问的莫名其妙,“我怎么会觉得无聊呢?王爷难得才有这么长的空闲,能和你一起做一件事……虽然大部分都是你自己做,反正我觉得很好。”
  顾徽彦低头,正好看到林未晞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精巧的下颌微微扬起,骄纵的理直气壮。顾徽彦微微一笑,心里也慢慢放松下来。其实这并不是顾徽彦想听到的答案,林未晞并没有听懂他的试探,有时候,她都意识不到他在试探她。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在考虑养老这个问题前,比重更大的一段时光都要和他度过,所以林未晞选择和他成婚的缘由,也没必要追根究底了。
  顾徽彦可以理解林未晞当初的想法,因为高然做主把林未晞许给别人,还说了一些刺激她的话,林未晞不肯被人压倒,就和闺阁小姑娘不肯被姐妹比下头花的颜色一样,高然炫耀自己是世子妃,那林未晞就赌气去嫁更高的人。顾徽彦从一开始就知道林未晞在赌气,而他不过是她赌气的一个工具,一道途径。但是这也没什么所谓,他能成为这条跨越阶级的路,本便是因为他就是阶级,燕王的功勋荣耀,也是他的一部分。
  过去的已经过去,人也娶了,婚也成了,而小姑娘现在当真对燕王妃这个角色乐在其中,他就让她长长久久地骄傲快乐下去,也未尝不可。
  第56章 通透
  林未晞看到众多书册在顾徽彦的手下又恢复整齐秩序, 她突然心中一动, 说:“王爷, 上次你教我的太白阴符,只讲了一半, 还没有说完呢。”
  那还是刚成婚时的事情了。顾徽彦有三天婚假,两人关系猛然推近, 共处一室时难免拘束,顾徽彦就教她读书,正是古兵书太白阴符。只是那天林未晞只听了一半, 就中途离开接见管事, 受下人跪拜,之后一天入宫, 再后来,顾徽彦的婚假就提早结束了。这本讲到一半的书,也没能继续下去。
  林未晞忽然提起,顾徽彦有些意外:“你竟然还记得?”
  “我又不是木头, 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记不住呢?”林未晞不满地瞪了顾徽彦一眼, 收回眼神时眼角不由带了些意味深长, “王爷教我的事情实在少,难得教我看书, 我怎么能忘了呢?只是可惜我不成器, 没能跟上王爷的步伐,这唯一一件事竟也只做了半成。”
  现在很少有人敢这样夹枪带棒地和顾徽彦说话了,但是林未晞公然挤兑, 顾徽彦却并无不悦。他忍俊不禁,笑着扫了她一眼:“胡闹。”
  顾徽彦没有生气,林未晞的胆子更大,实地演绎什么叫得寸进尺、有恃无恐:“我怎么胡闹了?王爷你自己说,你这一个月来待在王府的时间有多少,分给我的时间又剩下多少?名为夫妻,但是连一个月前的一本书都看不完。”
  顾徽彦虽然看着林未晞轻笑,但是心底却升上一股愧疚来。他突然郑重了神色,说:“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明明说好了教你,后面却半途落下,是我不对。”
  林未晞本来是顺着话音调侃,玩笑着将话说出来,然而顾徽彦这样认真地致歉,林未晞反倒不好意思了。她赶紧说:“没有没有,王爷你无需愧疚什么,你忙于朝事,内宅的事本来就不该让你操心,你身为丈夫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很好了。反倒是我,本该为你分忧,却总是给你添麻烦。你肯屈尊纡贵亲自教我兵书,这是出于你的修养品德,我怎么能不知所谓,当真拿这个当回事呢。”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好,任何缘由都是借口。”顾徽彦的看法却完全不同,他说,“你不必粉饰,我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我身为丈夫,给你的陪伴却太少了,这是我的失职。”
  林未晞没有料到顾徽彦竟然这样认真,他实在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人。他责任感极强,对自己要求到极致,对别人却保持着最低的门槛。他对林未晞便是这样,顾徽彦总是苛求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对林未晞却不会提同样的标准,可谓是很正直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林未晞心中感叹,顾徽彦通达讲理又有责任感,反而是她,简直在无理取闹。
  顾徽彦说完后,发现林未晞神情竟然耷拉下来。他讶然,正好这时最后一本书放完,顾徽彦坐到一旁的圈椅上,两人站的近,顾徽彦很顺畅地将她拉向自己:“怎么了?”
  林未晞没有反抗,顺着力道坐到顾徽彦腿上。因为地方有些狭窄,林未晞重心不稳,她便伸出胳膊圈住顾徽彦的肩膀,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王爷,我是不是又自大任性,又眼高手低?”
  顾徽彦觉得很好笑,他一只手放到林未晞后腰,稳稳扶住她,另一只手着把玩着林未晞发髻中的流苏配环,并不言语。
  林未晞轻飘飘地哼了一声,声音不悦:“王爷,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这样想了?”
  顾徽彦轻轻笑了一声,他指尖拨动着林未晞耳后的流苏,说道:“你看你,自己总是喜欢多想,导致心情转差,可是等别人提及的时候,又不许别人说反对的话。你这一言堂未免也太难揣摩了,让别人想顺着你的心意说话都难。”
  “谁说我是一言堂了?”林未晞蹭地抬起头,顾徽彦注视着她,正好就她抓了个正着。顾徽彦眼睛中流露出笑意:“你看,还说不是?”
  “我……”林未晞语塞,她忍不住辩解,“王爷你不能因为我在你面前丢过几次体统,便觉得我办事也是毛毛躁躁的。我做正事时很是明白规整的。”
  “我知道。”顾徽彦失笑,他不过说了一句,这就和他急了。顾徽彦笑够了,才说:“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很大,王府这段时间的变化有目共睹,我很感谢王妃不辞辛劳,为王府解决这个烂摊子。”
  林未晞虽然还本着脸,但是嘴角明显带上弧度。可以侮辱她,但是绝不能侮辱她的管事能力,林未晞被燕王称赞很有些得意忘形,但是在本尊面前,她好歹掩饰一二,故作不在意地说:“不过是多花了些时间罢了,我做的不好,燕王见笑。”
  顾徽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用力揉了揉林未晞的头发,她整齐的发髻立刻又变得毛茸茸的。顾徽彦稍微用力就将她放在地上,自己也顺势站起身:“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必被别人干扰,想一些有的没的。”
  顾徽彦的手很稳,即使抱着一个人,也依旧稳稳当当地将她放好。林未晞站到地上,这才反应过来,顾徽彦这句话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题。
  她不盲目自大,也不眼高手低。林未晞的心情大好,她快步追上顾徽彦的背影,语调也变得活泼起来:“王爷,那上次未讲完的书……”
  “现在该要摆饭了,等晚饭之后,闲杂人等散去,我继续给你讲。”
  “好。那就说定了?”
  顾徽彦笑着停下身,干脆将她的手拉住,省的她追在后面吃力:“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放心,这几日难得有这么长的空闲时间,我将外面不必要的应酬推掉许多,必然是能陪着你读完你想读的所有书。”
  真是不好意思,可林未晞还是很受用地应下了:“多谢王爷。”
  林未晞和顾徽彦从书房出来,宛月这才敢跟到林未晞身后,低声道:“王妃,厨房已经传过话来,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饭厅那边也都收拾妥帖,只等着王爷和王妃了。”
  林未晞说:“那便让他们摆饭吧,我和王爷随后就到。对了,世子和世子妃呢?”
  宛月垂着眼,不敢看燕王和王妃似乎是交握着的手:“世子妃酉时就从佛堂出来,之后回了青松园,现在已经和世子在用膳的厅堂等着了。”
  林未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宛星早就准备好了斗篷和手炉,见林未晞出来,赶紧上前伺候林未晞穿衣。顾徽彦出门比林未晞简单,他很快就穿好了外面的鹤氅,而林未晞却还在整理,顾徽彦没有像世人默认的那样到外面等,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林未晞穿上宽大的斗篷。毛茸茸的领子簇拥在她脸侧,林未晞漫不经心地站着,任由侍女给她系上金对扣,最后,她才接过手炉,朝顾徽彦走来:“王爷。”
  顾徽彦伸手,将她脖子两侧蓬松的细白绒理顺,林未晞巴掌大的小脸被绒毛包裹着,说不出的精致清艳。
  “走吧。”
  两人相携走入用膳的厅堂,林未晞进门时本打算落后半步,走在顾徽彦之后,但是顾徽彦却特意放慢脚步,陪着林未晞一同进入众人视线。
  屋里人见到顾徽彦和林未晞来了,连忙矮身问安,顾呈曜和高然也一前一后地给二人行礼:“父亲。母亲。”
  顾徽彦淡漠又随和地颔首,说:“免,都坐吧。”
  高然站起身,跟到林未晞身后,微微低了眼。林未晞从眼角瞄到,心里轻笑了一声。吃饭时高然照例接过公筷给林未晞布菜,林未晞说:“世子妃这几日一直在抄书,本来便辛苦,还是歇一歇手吧。”
  “这怎么敢。”高然还想推辞,林未晞却笑着打断她的话,说:“你不必说了,大年节的,我们全家难得能吃一顿团圆饭,你坐下就好了。明日抄书的事暂时停一停,世子妃加紧安置青松园过年的事情吧。表孝心什么时候都不晚,但是世子过年时的走动却疏忽不得。”
  暂时停一停,高然想到丫鬟转告自己的话,心中憋屈,但表面上还得感恩戴德地谢过林未晞。内宅是林未晞的职责,林未晞开口管教儿媳,就是顾徽彦轻易都不插口。只有等林未晞说完了,高然依言落座,旁边的人才敢取来碗筷,轻声伺候高然用膳。
  耳边传来碗盏轻微的碰撞声,带着瓷器特有的清脆,顾呈曜坐在座位上等高然,他略有些无聊地盯着晚宴上的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似乎好几日都不见晚膳上有鱼虾河鲜?这是为何?”
  饭桌边伺候的丫鬟都顿了顿,随即动作越发放轻。高然飞快地朝林未晞瞥去一眼,眉尖看戏般挑了挑。
  王府中众人皆知,燕王喜欢河鲜,可是林未晞却为了和前面的沈王妃斗气,擅作主张将年宴上的鱼虾撤了大半,后面连日常的席面也改了。现在,可算有人问出来了,而这个人是顾呈曜,无疑效果更好。
  林未晞听到话突然就有些好奇,她放下筷子,偏头看向顾呈曜:“冬日鱼虾本就罕见,有时难免不新鲜,撤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世子为何特意问出来?”
  顾呈曜和林未晞的视线相接,自林未晞嫁入王府一来,她少有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他,往常她要不端着继母的架子避开视线,要么用那种讥诮嘲讽的眼神看他,这种正儿八经、认认真真的神色实在罕见。顾呈曜看着林未晞黑亮的瞳孔里那个缩小的自己短暂地失神片刻,很快他收回神思,正色道:“冬日鱼虾虽少见,但是父亲喜爱,自然是不能缺的。早在母亲在世时,府里便常备着鱼虾蟹等活物了。”
  事到如今,顾呈曜还是坚定地认为顾徽彦喜欢河鲜,林未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她没记错,前世顾呈曜偶然提起燕王的喜好时,特意说过这是沈王妃告诉他的。如果是儿时从生母那里得来的印象,那确实不容易纠正。可是吃饭这种事情,只要顾呈曜稍微用心些,不出三顿饭便能看出来了吧,盛传爱吃鱼虾螃蟹的燕王,其实根本不动这些东西。
  而搞笑的是,顾呈曜始终没有发现不对,其他人从主子这里接到指示,也依旧坚定地传播着这条错误的喜好。现在更是当着燕王本人的面,被顾呈曜说了出来。
  顾徽彦神色平静,并无表态,即便当面听到儿子强行为他安“喜好”,顾徽彦神态也没有任何波动。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宣扬自身的人,而且错误的认知已经贯彻了十来年,现在再说出来,顾呈曜颜面过不去不说,整个王府也要跟着折腾。这实在不是什么要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
  饭桌上短暂的沉寂了片刻,随后林未晞放下筷子,很从容地从宛星手里接过帕子,轻轻压了压唇角,语气也轻飘飘的:“我身体不好,太医说不能吃太多发物,免得引发宿疾,所以我便做主撤了。”
  顾呈曜顿时噎住,他停了片刻,最后肃然道:“儿臣失礼。”
  林未晞浑不在意,唯有顾徽彦轻轻瞥了林未晞一眼。这个小姑娘有时候专门惹人生气,而有的时候,又通透的不可思议。
  第57章 红袖
  家主不说话, 世子也低头退让, 林未晞改了王府多年惯例这件事, 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这大概也昭示着,燕王府新的女主人来了, 过去的惯例规矩,也只能是过去了。
  高然本来隐隐期待, 等她看到后面的收场,多日来积压的邪火直冲脑门。
  身体不好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搬哪里。林未晞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脸, 凭什么她想改就改?
  高然实在是烦死眼前这位仗着体弱胡搅蛮缠的“婆婆”了, 高然突然感到茫然,林未晞和她年纪相仿, 忍一忍熬死婆婆这条路对她而言是走不通了,今日英国公府前来撑腰,最后也没能解决高然的事情。娘家指望不上,公爹又一反朝堂上的精明之态, 完全纵容, 难道高然的余生就只能这样, 被林未晞指手画脚,不得不忍耐林未晞的恶毒行径?
  今日燕王散假, 所以晚宴做的极尽奢华精巧, 可是吃在高然嘴里,却实在没什么味道。
  高然一顿饭都吃的神魂不属,送走燕王和林未晞后, 高然和顾呈曜才动身回院。高然心情低落,没有说话的兴致,而顾呈曜不知怎么了,也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