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好的材料都准备齐了吗？”不是他心急，这主家前日商量菜单的时候太过挑剔，鸡鸭鱼这些顶配什么的就不说了，既然还有很多新鲜蔬菜做配菜。列的单子有什么白糖拌西红柿。在这大冬天呀，外面还挂着雪，还能吃上西红柿，那不就成了真正的火山飘雪了吗？还有黄瓜，主家嫌弃黄瓜干打底拌凉菜，说有新鲜的黄瓜。还有最后还加了一道蒜蓉菠菜作为清口的存在。蒜蓉菠菜，他会炒，可，大冬天呀，谁见过？就算见了，这价格又值多少钱
  “胖大叔，你别急。我们说有那就真是有。墙角那框里放得就是。这可是我们家花了大价钱，托人从南方运过来的。”
  贾珍珍为了哥哥的酒席气派好看，也为了过年的时候能够关明正大的吃上蔬菜，找了这么个借口。为了逼真，还专门让爸爸开着拖拉机从外面跑了一次，回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从村里面路过。村民们问起的时候，就说从南面弄了点蔬菜过来。至于落在有心人眼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就难说了，她也管不着他人的思想不是。
  胖厨师掀开旧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框子，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蔬菜，眼中放出精光。这顶花带刺的大黄瓜又粗又长；红色的大番茄圆溜溜的，他上手掰开一个，里面红色的汁液丰沛；还有绿莹莹的菠菜，绿叶红嘴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泥；靠墙的地方还靠着一大捆白底长杆绿叶的大葱。
  “好好好！有这些菜，今儿这席面一定是十里八乡头一份的丰盛！”这主家大方，大冬天这么稀罕的蔬菜都弄来了，还有那鸡鸭鱼肉都预备的齐整，他一个厨子得了好食材当然更兴奋的想要露一手，高声招呼着，
  “徒弟们，都动起来！”
  席面开在院坝里，头一天已经在村里各家各户借好了桌椅板凳、锅碗盆碟，此刻村里的媳妇婶子们都自发的前来帮忙。摆桌椅的、洗碗盘的、一边聊着今年的好光景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
  “要我说呀，小娇这丫头算是苦尽甘来了。你看看今天这阵仗，这席面。啧啧啧，我刚刚去厨房打下手的时候，那厨子都在唠叨，每桌整鸡整鸭这些都有，比镇上、市里的人家办事都丰盛呢。”
  “这有什么！我刚刚还帮着洗了菠菜！寒冬腊月的还有嫩生生的菠菜。听说是从南边温室大棚里拉来的。我洗的时候可精贵了，生怕碰破了皮。”
  “嗨，再努力干一年，等明年也给我家小子说上一门亲事。不敢跟这个比，能赶上一半就不得了了。”
  “是呀，再干一年这日子就好了！”
  “可，我听说……”有那碎嘴的小媳妇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主家人在场，声音放小了些，“城里的超市开业了以后，要求的菜蔬更多，更全。咱们村里那点子出产肯定供应不上。”
  “这……”有婶子在家也是当家做主的人，“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村长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扩大规模，要做什么产业化啥的，我也听不懂。”
  “有办法就好，其实要我说呀，让志平叔一家子牵头，他说咋干咱们就咋干也行呀。”
  “唉，这事儿还得他们大老爷们的商量。”
  正说着，前院传来了鞭炮声响，是林小娇的嫁妆给挑了来。大家都围了过去，小孩子、大姑娘们忙着帮忙抱铺盖被褥什么的，放到新房里去，抱一次有红包可领。里面装得不多，5、6毛，讨一个好彩头罢了。随着这一挑挑披红挂彩的担子被挑了进来，众人这才发现，这林小娇家家底不薄呀。
  “哎呀，那大花被子足足有12套了吧？！”
  “就是，还有刚刚我还看到好几床羊绒毯子呢？这玩意可不便宜。”
  “这小娇也还是能干，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把家业都守住了。”
  “是呀，这下子好了，嫁到贾家，一老一小就有人照应了。”
  那边林家，贾宝强在亲友兄弟姑嫂的陪伴下，正在林家跪拜先人，拜别家人呢。只见上首赫然坐着的是顾老爷子和林奶奶。原来，来了贾家村没两天，顾老爷子就听说了林小娇爸爸战死沙场的事，他当了半辈子的兵，最见不得这事，当下决定认了她当干孙女。这小娇的嫁妆他出大半。那些时兴的毛毯还有小娇姐今天脖子上、手腕上带的金项链、金镯子都是他送的。要不是贾家好说歹说，他要把全套首饰都置办齐了。贾家无法，只得把之前准备的三金的钱换成买了个贵的镶红宝石金戒指和配套的耳环。这会儿，老爷子正对着跪在下方的两位新人训话呢。
  “宝强、小娇我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又互敬互爱。多的我就不嘱咐了，只一点，结婚以后大事小情一定要商商量量的来，不要隐瞒。多换位思考，这日子一定能过得和和美美。”
  “是！多谢爷爷。”
  俩个人又在林爸爸的牌位前磕头行礼上香，接过了林奶奶准备的改口红包以后，这礼数就算成了。林奶奶抹着眼泪，看着孙女被扶着上了宝强的背，慢慢的离开了家，往新家去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林奶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辛酸不已。还没等她伤感多久，有人进来了。
  “奶奶，我来接你上去吃酒。”来人是顾慕澜，今日他大舅哥大喜，内搭的毛衣换成了宝蓝色的，衬得他整个人俊朗不凡。“珍珍这个时候忙不过来，便托我来接奶奶上去坐席。家里面房间被褥这些都准备好了。”
  “今儿就算了吧。等过两天我再搬上去？”
  “奶奶，你就不想亲眼看着小娇姐今天的好日子。”
  “可，我担心……”虽然已经说好了，小娇结婚以后，她一个孤老婆子也跟着一起住。但今天刚办席她就搬去，容易被人说闲话吧。
  察觉到她的心思，顾慕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您放心，没有人会说闲话，人人只会羡慕您老人家找了个好孙女婿。”这两天他没事也会在村里面转悠，贾家的声望在贾家村可以用如日中天来说。
  最好，顾慕澜还是掺着林奶奶去了贾家，进到院子里，人人都热情的跟林奶奶打着招呼。她被谦让着坐到了主桌。那一桌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寿星们，贾家、顾家的老爷子，村长叔都只有做最下首的位置。果然，一坐上桌，左右都夸赞林奶奶这是苦尽甘来了。慢慢的林奶奶也放下心来。院坝里足足摆了四十桌席面，村里人老的小的都来了。还没有上菜，但桌子上的烟酒糖都是高级货色。小娃子多的那桌，主家糖摆放了两盘，见着盘子空了，那跑堂的年轻人大方的又给添满。
  年轻媳妇小姑娘们都涌进房去看新娘子。只见林小娇端坐在床上，房间里堆着彩色的气球，房顶上吊着喜气的彩花，窗户上墙上都贴着红红的剪纸。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这新媳妇手上的穿戴。外面穿着的是合身的正红色羊毛大衣，里面内搭着红色的毛线裙子，脚上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发髻上擦着新鲜水嫩的红色玫瑰花，小姑子赞助的。她脸色带着新妇特有的娇羞，衬得人粉嫩动人。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都是明晃晃金闪闪的。
  “这新媳妇真漂亮。真不知道该夸是贾家有福气，还是咱们新媳妇命好咯！”
  “这有什么，这叫两好合一好！”有那嘴巴巧的这样夸赞。
  “还真是，这贾家几十年来一贯的乐善好施，谦和多礼，所以这日子才过的是和和美美。”
  那边贾珍珍担心新嫂子要在床上坐一天，怕饿着了，快手打了个醪糟荷包蛋送了过来。见着房间里围着人，笑着道，
  “婶子嫂嫂们，怎么还不下去坐席呀？我上来的时候听到厨师在吼上菜了。”
  “是吗，我们这就下去了。”女人们陆陆续续散了，把空间留给姑嫂二人。边走还边感叹，这贾家真是，别说婆媳矛盾了，现在看着连姑嫂都没有矛盾。
  “小娇姐，你先把这碗蛋吃了吧。今天有得忙了。”
  “珍珍，谢谢你。”林小娇真心实意的道谢。
  “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就见外了。”重活一世，能再找回亲人间的温馨和睦，就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楼下，四十桌席面同时开始了，流水一般的菜品被陆陆续续的端上桌。先上桌的是各色凉菜，心肝猪舌加上大葱丝、黄瓜片拌的，红润油亮；接着是传统的老三样，烧白、蹄髈、夹沙肉都是提前做好，蒸得软糯可口；整只鱼下油锅油炸，最后浇上酸甜可口的糖醋汁，最得小孩子稀罕；整只的鸭子与海带炖了好几个钟头，现在吃正是软烂的时候，那汤更是咸鲜可口。鸡则是整个被老卤水卤制，又入油锅炸得酥脆，裹上芝麻，剁成块上桌。接着是溜得木耳肉片之类的；最后上了两个菜，最受欢迎，一个是火山飘雪，一个是蒜蓉菠菜。吃了油喝了酒，这会儿正是油腻的时候，上来这两样，一个冰凉酸甜多汁，一个清甜可口。不一会儿，这菜就光盘了。
  另一桌，东平叔几个人吃得并不畅快，显得心事重重。尤其是最后这两道菜上来的时候，这菜品、口感并不比村里的蔬菜差了。几个人交换一下视线，看来这贾家有的是能耐，能找到供货渠道。几个人碰了碰杯，一口喝下闷酒，看来这改革的事，迫在眉睫了。
  第30章 成立公司
  到了腊月底今年的日子就得数着来了。腊月二十三打发了灶王爷上天言好事, 腊月二十四就的开始写对联了。往年这一项活计由贾老爷子包揽，村民们到了这一天都纷纷提着一斤小酒或是一串鸡蛋作为润笔费，到贾家求老爷子帮忙写春联。家里也有意识的一大早就搬了大桌子到院坝里。贾珍珍帮着墨墨，这活最是考验耐心, 淡了或是浓了写出来的字都不是那么回事。顾慕澜就在一旁帮着裁纸, 间或看上她一眼。
  贾妈妈从窗户往外一望就正好看到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 她憋着心思来到了厨房, 跟婆婆两人一个上灶一个烧火, 做着早饭。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妈, 你有没有发觉小顾跟珍珍有些太好了？”
  “你才发现？小顾那双眼睛无时无刻都落在珍珍身上了。”
  “珍珍还小呀。”
  “你在珍珍这个年纪都怀上宝强了。”
  “可是……”
  “你对小顾不满意？”贾奶奶奇怪的看着儿媳妇。
  “那到不是, 小顾这孩子, 长得俊俏，为人又谦和多礼。只是顾家家大业大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二十年前, 顾家那对夫妇跋扈的样子。”
  “唉, 这事先这样子吧。过了年珍珍就该高考了，然后该读大学, 长期见不到面自然而然的就淡了。”
  顾老爷子本是想到厨房里倒点水喝，却不妨听到这么一段, 他看了眼窗外。那小子正在给珍珍擦手, 何曾看到过他这样温柔小意的样子呀。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 男才女貌倒真是般配的一对。至于贾家婆媳担心的问题, 哼, 以自家孙子的手段，那对蠢才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早饭的时候，各方人马不时看向坐在下手的那一对小年轻。今早的早餐是青皮咸鸭蛋，一切两半配上熬得软糯的红薯粥。那鸭蛋还是林奶奶带来的，腌了二十来天了，此刻切开了，蛋黄已经翻沙流油了。贾珍珍喜欢蛋黄油润细腻翻沙的口感，又嫌弃蛋白太咸了，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没有动手，只夹了奶奶的招牌泡菜下粥。顾慕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睛一扫，拿了块蛋黄最多的，把蛋黄挖到她碗里，剩下的蛋白自己吃了。这一番动作在餐桌上还是明显了些，大家都或明或暗的打量两人。顾慕澜是镇定自如，无所顾忌，贾珍珍则是被这蛋黄勾住了，没注意到其他，白粥配咸蛋黄，给龙肉也不换呀。贾家人见着她这副坦然的吃货样子，不由得摇头叹息，她大概还没开窍吧。
  吃过了饭，村民们陆陆续续的来了。贾老爷子铺开了纸张，略一思索，就大笔泼墨，书写了起来。
  勤饲养六畜兴旺；
  多积肥五谷丰登。
  这是贴猪圈的。
  柴米油盐样样不少；
  酸甜苦辣味味俱全。
  这是贴厨房的。
  还有挂堂屋门口的。
  开门迎春春满院；抬头见喜喜事多。横批万事如意。
  顾老爷子旧时大家出身，这会看着也是手痒，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的，又不好明着说抢饭碗。贾老爷子瞥他一眼，还是这么爱现，把笔一搁，摇了摇手腕，
  ＂写多了我手腕子疼，你要不要来写两笔？＂
  ＂好呀！我也来试试。＂顾老爷子也不谦虚，就挤了过来。
  忙忙碌碌一上午，起初顾慕澜还担心爷爷身体吃不消，走过路过几次，想着如果爷爷吃不消他就去帮忙，谁知道老爷子被人群围着，时不时被恭维几句，摸摸这家娃子，抱抱那家小丫头，精气神十足。愣是没让他找到表现的机会。
  快中午的时候，人群逐渐散去，顾老爷子这才抱着一大堆＂润笔＂回到厨房，对着正忙活着的新媳妇，林小娇道，
  ＂小娇，这鸡蛋拿去，给爷爷做个韭菜炒蛋补补，今天上午可忙坏了！＂
  ＂好，爷爷辛苦了！＂经过这些日子接触，小娇也知道干爷爷的性格，大度随和，有时候有点老还小的孩子气。
  ＂多割点韭菜啊！别舍不得！大冬天有这菜吃着顺口！＂
  ＂好。＂
  林小娇取了镰刀，就去了后院的暖棚。这个时候，三位奶奶都在暖棚里忙活着呢。外面已经是数九寒天，这棚子里因为与厨房的火墙、客厅的壁炉相连，任然维持着二十度以上的温度。种那些要开花结果的东西费劲，但种些白菜蒜苗韭菜什么的那就是手拿把掐了。百十来平方的棚子里被划分成了好几大块，种着不同的东西，绿油油一片看着很是喜人。
  ＂奶奶们好！＂
  ＂小娇啊，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她把事情一说，奶奶们都笑了，这顾老头事没有多干，邀功倒是挺能的，纷纷绕到韭菜区，帮忙收割了起来。说来也奇怪，这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长势也太好了些吧。大概归功于贾珍珍每天晚上比划着长短偷梁换柱。
  贾家现在人丁兴旺，午饭开得略迟了些，二虎来的时候，透过窗户一看，这家人还正吃着饭呢。溜达着想要去外面转两圈被眼尖的贾珍珍看到了，喊住了人，
  ＂二虎哥，家里来坐呀！＂
  二虎只得走了进来，贾妈妈招呼他跟着一起吃点，他摇头拒绝，有些拘谨的坐在一旁等着。贾爸爸三两口吃完了饭，跟着走了过来。
  “二虎，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志平叔，村长叔叫我来请您去开会呢。”
  “咦，他咋不广播通知？有说是什么事吗？”
  “您去了就知道了。还有宝强哥，村长说你现在是村里的会计了，也得跟着去旁听。”
  贾珍珍这边撂下碗筷，听到这话，估摸着这事小不了，八成跟之前谋划的有关。果然，那边二虎对上她的视线，
  “珍珍妹妹，村长说也请你务必要一起去。”
  得，他们一家今儿是唱主角的。贾家父子三人跟着二虎往村里面去，往村委会走的这一路上，村子里俱是安安静静。贾志平有些奇怪，
  “二虎，村里怎么这么安静呢？人都上哪去了？”
  二虎没有吭声，闷着头往前走。贾珍珍拉了拉爸爸，父子三人对视间，都明白过来，都打起了精神。
  刚一走到村委会前的大院坝，贾珍珍三人都愣住了。往日空空荡荡的大块空地此刻已经被布置成会场。中间整整齐齐的搭着凳子，家里面当家做主的男人都在座。台上搭着从村小教室搬来的一排桌子，此刻上首坐着村长以及村子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辈。院坝四周都围着家里面的老小媳妇，今儿这事事关家里面的前程，能走动的人都来了。
  贾家人一露面，会场都安静下来了，村长在上面招呼，
  “志平呀，块上来坐！就等着你们了。”
  贾志平被拉着坐在了正中间，贾珍珍兄妹俩是决绝不敢坐在上面跟长辈们并排的，捡了下首第一排边上的位置，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等着旁听。村长站了起来，开始了动员大会。
  “大家伙都安静了，人都到齐了。现在开始说一说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各家各户暗地里琢磨的那点事。”村长从年轻人们前些日子的想法说起，解释着事情缘由。完了，话锋一转，
  “珍珍，你说说你家那超市以后的打算吧，事都是从你那起的。”
  贾珍珍也不怯场，站了起来，走到前台，面向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