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但很记仇_分卷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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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忱在支付宝上以他的名义种下一棵小树苗。
  可气的就是,她的能量总是被自己的支付宝好友偷走,所以小树只能以慢吞吞的速度成长。
  缓慢得如同她了解「张挽微」这个存在的进程一样。
  她所拥有的途径只有小说文字和微博读者的分享。
  十二月的一天,边忱习惯性地在微博上寻找他的痕迹,看见有位读者 po 出一张手写生日祝福,落款处是有点熟悉的「——张挽微」。
  边忱激动得从床上坐起来,一不小心还眼眶发了热。
  这是他亲手写的耶。
  就像是从水底下浮出一丝涟漪一样,本该是很平静的湖水,一下子有了别样的动静。
  边忱把那几张照片保存下来。
  心里想着:这是他自己写下、拍下来、发给这位读者的吗?
  他是否并不那么抗拒跟网络上的读者亲近?
  他是否并不介意突破某些隐形的坚固界线?
  他是否并不吝啬为了这些真实而虚无的东西付出情感?
  难道他不知道吗?这样的举动会让她这种蠢蠢欲动的忠实粉丝燃起某种不切实际的期盼。
  寥寥几个黑色字体,看起来像是毛笔写的,又像是软毛签字笔写的。
  在此之前,边忱没有设想过他的字体该是怎样的。所以亲眼看到时,只觉得,他的字就该是这样——说不上苍劲漂亮,反倒有一种狡猾的手段藏于其中——因为他选的那种笔,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字体特点。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用手写的方式给一位素不相识的网络读者送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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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跟别人说生日快乐的人。
  垂下眼眸,张脸色冷清,目光扫过平板屏幕上的q·q信息。
  「今天生日,发烧,明天还要参加考试」……这是几条来自读者的留言。
  这已经不是第一位跟他说自己今天生日的读者了。
  张忍不住开始思考:人们为什么一定需要特定某个人的祝福?
  是不是没有得到祝福和关怀就无法正常生活?
  是的。
  他知道,是这样的。
  没有得到特定某些人的注意、关怀或者爱,正常人的确无法继续正常的生活。
  只有像他这样不正常的人才不被算在其内。
  所以他可以理解,但无需效仿,也从不效仿。
  但现在是怎样?
  这位读者的用语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真希望能得到你的生日祝福。
  靠。张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移到右手腕表上,已经七点整了。
  这间中式餐厅里的顾客并不多,他在等罗宋汤。
  既然晚餐还没到,那似乎,可以趁此空隙敲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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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忱刚回到宿舍,登上手机q·q,一眼就看见了读者群里有人在说:他在微信公众号上发了一篇随笔。
  于是,原本说好要第一个洗澡的,她又毫不犹豫地退居第二了。
  边忱赶紧爬上微信去看,哎呀妈,真的有更新!
  当通篇读完后,前几天她冥思苦想的那个问题,似乎也得到了模糊的答案。
  他在这篇随笔里阐述了他对人们生日的相关看法,提到了仪式感,提到了生命的鲜活度该如何衡量。
  哦!原来他并不习惯祝人生日快乐;
  哦!原来他并不认为仪式感是必需的。
  边忱以前只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庆祝他自己的生日。
  但是为什么,既然这样,他还会手写生日祝福送给读者呢?
  他真是一个矛盾又奇怪的人。
  并且还真诚得令人害怕。或者说,是嚣张得令人害怕。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他似乎完全不考虑所谓的个体行为的前后一致性,更不考虑他在别人眼中该如何被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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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忱每天都会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把他的性别认错,读者群里不少新进来的成员也有认错的。
  后来,他大约是觉得烦了,改了个不那么女性化的笔名。
  边忱琢磨了很久他的这个新笔名,「张饮修」,有什么含义呢?
  但不管是旧笔名,还是新笔名,边忱都琢磨不透到底有什么含义。也许他只是顺口取的。
  嗯……也许吧。
  有时候,边忱也难免觉得失落,因为她无从了解他更多,只能反复地阅读他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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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饮修很少发微博动态,每次边忱望着他那毫无动静的微博主页,都会感叹一句:真懒哎。
  张饮修经常‘无故消失’,随笔十几天都没更新了,小说也没有写新的,更不会来读者群。
  边忱慢慢地体味到他以前说的「写作只是我个人自娱自乐的活动之一」,真的是自娱自乐啊,自在得很。
  但是对于她这样苦苦等候他出现的读者来说,他的自在就是她的煎熬。
  张饮修几乎不在公开平台发图片,发过的几张图片都是抽象的风景配图,没有他个人的生活照。
  文字就是他在网络上唯一的存在方式。
  他并不需要其他任何引起关注的方式。
  张饮修把他的作者身份与其他未曾公开过的身份,分得特别清楚;清楚到令边忱不再对他的私人生活心存任何窥探欲。
  只是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边忱也会忍不住遥想,他在现实生活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几岁了呢?做什么工作呢?喜欢吃什么呢?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呀?妈耶好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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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边忱在他的读者群窥屏,突然看到有人说他时隔多日终于又更新了一篇随笔。
  马不停蹄退出q·q,奔往微信订阅号,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匆匆看了一遍,她就再也激动不来、也喜悦不来了。
  啊……原来张饮修的平安夜是这样度过的呀。
  他在挪威念书的时候,弟弟出车祸离世了,就是圣诞节前一天。他对于自己没能及时放下固执原谅弟弟而感到愧疚,难以释怀。所以一直到现在,对平安夜都心存恐惧。
  随笔的结尾处有这么一句话——「习惯被爱,等于深受诅咒。你懂吗?」
  边忱想,她目前还不太懂。
  她该如何懂得呢?
  即使尽力地换位去想象,也还是太难了。
  两人的生活隔得如此之远,感同身受显得像天方夜谭。
  边忱反复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指腹,这一刻她语塞,词穷,坐在电脑面前想给他写邮件,但是什么都写不出来。
  她感到一阵深切的悲伤,头一次因为家人之外的人而心情低落。
  听说,当人们出自内心地关注并喜欢着一个人的时候,心情就会随着他的心情而变化。这是无法控制的情感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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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的晚上,666号寝室的四位女生一起出去逛街。
  从广场中心看了场电影出来,大家都特别累,站在奶茶店外面排队等叫号。
  边忱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三个小时没看他的读者群了……
  可是,什么东西?!她一登上q·q,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读者群了。
  一向不爱麻烦人的边忱,一着急就跑去微博私信,问了他关注的那位读者,到底怎么回事。
  …………
  “哎,你怎么不来拿呢?”章敏把她点的饮料递给她,“冰死了,快拿着!”
  等边忱转头时,章敏才看见她脸颊两边的泪水。
  “你怎么啦?”她问着,赶紧找出纸巾递给她。
  但是边忱暂时什么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儿擦眼泪,擦了又掉。
  她们俩人走在前面,后边两位室友没发觉异常。
  沉默着走了好大半路程,边忱突然拉住章敏的手臂,声音沙哑:“阿敏,我好生气啊。你知道吗?我就是好生气……”
  “……”章敏心想,看出来了,你都气到哭了。
  但她实在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生气,也不敢问她。
  后来边忱也没再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学校寝室。
  边忱料定了自己会失眠,就干脆在书桌前一直坐着,反反复复地翻着跟张饮修有关的东西。
  他把读者群解散了。知情者说,除了因为他一向不建议组建读者群之外,还因为前几天群里有几个素质偏低的人在背后组团诋毁他来着。
  边忱气得简直想把那几个人挂出来骂回去。但是事实上,她只能默默地掉眼泪。
  一来,她不在现场;二来,已经有真爱读者帮他清理掉那些人了;三嘛……群都被解散了。
  现在再特地找黑粉骂回去的话,只会给他招黑,甚至可能让事态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