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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刘泽成大学毕业就住进这里,已有五年。
  几栋陈旧建筑在老城区已有些年代,好在周边设施齐全,生活便利,也难得还有物业管理。门口的岗亭,几名保安分昼夜轮流值班,平时居民换水修电闸都是他们来,治安也还不错。所以,虽然房子旧了些,但住的还算舒适,一直没换过。
  稍晚些时候。
  几道菜刚炒完,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卢茵把盘子搁在桌上,探头说,“回来了?洗手吃饭。”说完小碎步跑回厨房。
  刘泽成没应声,低头换鞋。放下背包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在餐桌旁落座前,顷身啄一下卢茵额头。
  卢茵脸颊被热气熏红了,细细汗珠顺颈上流下来,她笑着:“研究所最近很忙吗?”
  刘泽成喝了口汤,“嗯。”
  “别光顾忙,那边休息不好,也没有可口饭菜,晚上尽量还是回来睡。”
  瓷勺撞了下碗沿儿,‘叮’一声脆响,半刻,“嗯”,他说,“小王请假了,这两天所里人手不够。”
  卢茵说,“一会儿给你捏捏?”
  刘泽成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放下汤碗握住她的手。他目光宠溺,那双眼中仿佛有化骨绵柔的魔力,直直瞧进她的眼睛里。
  当初在学校,是刘泽成追的她,卢茵从不注重外貌,也没把过多心思放在恋爱上,却无意中被那双眼睛吸引。
  懵懂的年纪,爱恋来自怦然心动,他们就这样开始,六年相伴如指尖流沙,匆匆过去。
  …… ……
  卢茵恍了下神,回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刘泽成捏了捏她手骨,脸上带着略显疲惫和歉疚的笑,“我多吃些苦没关系,是想你能过的更舒适些,以后的路还长着,我有很多时间陪着你。”
  卢茵心一暖,“我是怕你太累。”
  “我懂。”
  两人起腻,半天才端起碗筷。
  卢茵说起:“新房那边基本完工了,接下来买家具的钱我这里可能不够……”
  “好。”刘泽成往嘴里扒一口饭,说:“我明天取给你,两万够不够?”
  卢茵说:“差不多,剩下我在凑凑。”
  一个话题,几句就交代清楚。
  餐桌上恢复安静。一时无话,他低头吃饭。
  卢茵咬住筷子,想起杜厂长今天找过她,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那边电话铃响。
  刘泽成放下筷子,看向卢茵:“研究所的,我去听一下。”说完走去阳台,反手关了客厅的门。
  他始终背对着,卢茵听不到他和对方讲了什么,整通电话将近十分钟,回来后他脸上一派轻松,连眼里都带了神采。
  卢茵没过问,就着刚才话题,“今天我给你发的信息看到了吗?”
  “你说单位安排培训的事儿?”
  卢茵点头:“机会挺难得的,是去上海的vr,我想问问你意见。”
  “什么时候去。”
  “下月15号。”
  刘泽成说,“既然你觉得机会难得,可以去啊。”
  卢茵说,“我们月初结婚,一去就小半年,我想先要孩子的。”
  刘泽成手指一紧,点了点桌面,安慰说,“这事儿急不来。”
  卢茵咬了咬唇,“算了。”她沉吟,“还是不去吧。”
  “……随你。”
  ***
  城市另一边,九点刚过,已经陷入黑暗,和城里的车水马龙、璀璨无际形成鲜明对比。
  朦胧月色被窄扁窗户的栏杆分割开,细碎洒在空旷的室内。
  陆强双手枕在脑后,两腿随意交叠,身上还是那件黑色背心,胸前蛟龙在黑暗中仿佛收敛肆意嚣张的气焰,跟随主人静静盯着窗外那一小片天。
  小牙河地处郊外,这一方夜空没受污染,窗外的天像泼了墨的丝滑绸缎,几颗繁星乍然点缀,将绸缎衬的熠熠生辉。只是中间被栏杆骤然分开,失了几许美感。
  星空象征自由,是这里每个人心生向往的地方。
  陆强说不出此刻心情,下月初他刑满释放,曾经日盼夜盼,越临近反倒没了兴奋,内心变的越发平和。好比满心欢喜的东西,千辛万苦得到,反而不知该怎么用。
  这也许就是茫然。
  陆强翻了个身,侧躺着。
  他住12人大监号,人多杂乱,空气中弥散一种拘禁和腐朽的气息。不时有人呓语,也有隐蔽角落的铁床,发出吱嘎吱嘎有节奏的声音。在这里,这种现象太普遍,大伙儿见怪不怪,根本不放在眼里。
  上头鼾声震天,陆强睡不着,低低‘操’了声,朝上踹一脚床板。
  上面动了动,终于没动静了。
  旁边床位的人翻个身,伴随几声压抑的咳嗽。
  陆强望过去,声音压的极低:“邓老头,你睡不着?”
  老邓说:“要出去了,你不也睡不着。”
  陆强嘿嘿笑两声,“心虚着,落不着地儿。”
  老邓说:“出去找好落脚了?”
  “里边儿给找了个工作。”
  “也好。”老邓叹气:“出去就别再进来。”
  陆强哼了声,“老子不在,没法儿照看你,以后多干活少说话,碰见挑事儿的就绕着点儿。”
  “知道。”
  “我出去了来看你,给你带吃的。”
  老邓轻笑:“甭管我,好着呢。”
  老邓不理他了,用背冲着他。陆强嗤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里边儿这六年,百态无偿,一夕之间,种种画面仿佛历历在目。
  陆强曾经叱咤风云,可站得越高摔的就越惨,树倒猢狲散,他一招从天堂掉进地狱。
  混这么久,他结下不少仇怨,仇家等着盼着他栽倒那天。现在想想,能浑吞个儿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刚进来那段儿,他每天身上没有不带伤的,里面蹲着的,外面派来的,咬牙切齿想要弄死他。
  陆强铁骨铮铮,硬起来是条汉子,舍命也和那帮人死磕。
  要不是邓老头,他早就死了。
  一帮人弄他一人,削尖的牙刷险些插入他脖间大动脉,最后时刻还是邓老头伸出手臂帮他挡了那一下。
  当时众人都愣了,周围鸦雀无声,他盯着他肩上伤口,双目赤红,青筋暴起,连带太阳穴的刀疤也要立即爆裂。
  他歪头吐了口唾沫,蹲下来,拍拍老邓,声音沙哑的像被撕破嗓子:“老头,忍着。”
  他速度极快,下一秒,那支牙刷已从老邓肩上拔下来。
  老邓闷哼,周围人也倒抽一口凉气。
  事情只不过发生在片刻间,大伙还处在震惊中,只见陆强突然转身,一个猛扑,握住牙刷的拳头已经杵进对方肋巴。
  现场一片混乱,那帮人齐齐向他冲来,陆强无法兼顾,很快被抵在墙角。领头人面色凶煞,握着牙刷直刺向他眼球。
  陆强以为在劫难逃,却听一声枪响,领头人动作一顿,身如烂泥般落了下去。
  视线穿过空隙,见门口有个女警端着手枪,目光如炬……
  那场风波平息,陆强蹲了小号,那伙人调到别的监号,被牙刷插穿内脏的人伤势严重,险些丧命,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没多久,他被放出来,都知道他下手狠辣,是丧家之犬,以后再没人敢挑衅滋事找麻烦。
  …… ……
  陆强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不知该骄傲缅怀,还是该一笑而过,重新开始。
  但他想,老邓有句话是对的,
  “出去了,就别回来。”
  第3章
  六月初。
  当那扇厚重铁门在身后慢慢合拢,陆强还是定住身,斜眯着眼,回头看了半晌。
  他还穿进来那年的衣服,一件黑色尖领t和牛仔裤。
  里面体力劳动繁重,脸朝黄土背朝天,他练出一身的硬疙瘩,这身材自然强壮,和健身房那种特意练的没法比。
  衣服紧了,包裹着刚劲的身躯,上臂粗壮结实,腰腹窄瘦,手背上一根根经络清晰凸展,一直蔓延到手臂上。
  他低头瞅了瞅,裤子也瘦了,勒得前面那坨不自在,他松了裤腰,毫无避忌伸手进去扒拉到一侧。
  陆强低头系腰带,有人喊了声,“强哥”
  他抬头。
  那人奔过来,气喘吁吁的,“强哥,怎么就出来了呢?路上堵,我来晚了。”
  他没说话,嘴角挂一抹笑,看了半刻,往那人后脑勺拍了把,“还跟个猴崽子似的,瞅你瘦那熊样。”
  根子两眼泛红,瘪着嘴,“强哥,我们想你了。”
  陆强笑容僵了下,唇角平了,把根子往身前一搂,“操,想老子有毛用,又不是女人。”
  根子瘦小,比陆强低了一个头,被夹在他臂间,声音瓮瓮的:“这几年你不在,兄弟几个没着没落的,恨不得跟你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