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319
  “名为玉米?”
  “是。”见阁老扬眉,杨瓒立即补充,“因粮种为陛下所赐,感天子隆恩,臣斗胆,以此为名。”
  “是哪个玉?”
  “回阁老,山石之玉。”杨瓒豁出去,朗声道,“敬献此粮,以解边镇之急,边民之忧,伏望陛下江山永固!”
  “恩。”李东阳拂须,颔首道,“陛下以为如何?”
  杨瓒眨眨眼。
  如此胡说八道,竟也安全过关?
  “好!”
  朱厚照哪管许多,盯着解开的口袋,双眼发亮。
  “杨先生,此物当如何食用?”
  杨瓒顿了顿,见阁老同有此意,忽然觉得,铺垫许多,这才是几位大佬的本意。
  遥想收到玉米粒时的猜测,默默转头。
  熊孩子这般,不奇怪。
  问题是,朱衣象笏的内阁相公,竟也有吃货属性?
  杨御史万万想不到,见识过甘薯,朝中诸位大佬,对蓟州种出的番粮都是万分感兴趣,期望值非同一般的高。
  不是情况不允许,东暖阁内必会坐满。
  见几位大佬如此殷切,杨瓒没有藏着掖着,当即献上几本簿册。
  最上一本,赫然是亲笔写就的食谱!
  翻过几页,朱厚照眉飞色悦,兴奋难掩。
  “好,甚好!”
  三位阁老不好同天子抢,翻开玉米种植记录,细细研读。
  杨瓒无事,见暖阁内燃有火盆,得天子恩准,请几位公公取来长筷,当着几位大佬,烤起玉米。
  浓香的味道,在暖阁内飘散,十足勾人食欲。
  玉米有些老,烤过之后,却是相当有嚼劲。
  杨瓒略感惋惜,低暔两声:“如有甘薯,其味更美。”
  刘瑾最先听到,当下跑去御膳房,搜罗来最后几颗甘薯,按杨佥宪的吩咐,埋入炭灰。
  少顷,玉米烤熟,张永先用,试过无碍,再呈天子。
  “好香!”
  朱厚照抓起筷子,狠狠一大口。
  热气烫嘴,仍连声叫好。
  三位阁老古稀之龄,雪鬓霜鬟,比起烤玉米,明显更喜烤番薯。
  火盆换过三次,袋中玉米少去半数,中官和殿前禁卫都有幸分得。想起幼时经历的荒年,不免想到,如果早几年种植番粮,遇稻谷减产,是否就能少饿死些人?
  杨瓒掰开一颗红薯,一边呼气,一边送进口中。
  刚吃两口,就被劈手夺走。
  以为是熊孩子,转过头,却对上刘相公一张英俊的老脸。
  不知何时,天子阁老都围着火盆,盘膝而坐,一边烤玉米,一边分红薯。
  无语片刻,杨瓒重新拿起一棒玉米,默默望向屋顶,和他抢甘薯这位,当真是四朝元老,能止小儿夜啼的刘公?
  与此同时,顾鼎在城内转悠许久,终于还家。
  以为这个时候,能顺利躲开顾侯爷,结果亲爹竟堵在门口!
  “帖子送到?”
  顾世子点头。
  “人可见到?”
  “只有靖之在,杨御史奉召入宫。”
  “恩。”顾侯爷单手持鞭,一下下敲着掌心,敲得顾世子心惊,“话可带到?”
  顾世子僵在当场。
  怕被兄弟揍,扔下帖子就跑,哪来得及说话。
  “没有?”
  顾侯爷皱眉,杀气顿现。
  顾鼎咽了口口水,一天之内,第二次转身落跑。
  “给老子回来!”
  回去?
  等着被抽吗?
  顾世子迈开长腿,飞身穿过回廊,直奔府门。
  没料想,刚推开门房护卫,冲出侯府,就见一身锦衣的顾卿,正面无表情站在石阶下。
  前有狼后有虎,前有兄弟后有爹,顾世子悲怆望天,泪流成河。
  我命休矣!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所谓坑爹
  庆平侯府内,鞭声破风。
  顾世子被亲爹和兄弟追赶,上蹿下跳,闹得是灰头土脸。两条鞭子袭来,威力加倍,躲无可躲,着实是险象环生。
  走投无路之下,干脆牙一咬,抛弃世子形象,三两下爬上房顶,抓着屋脊,退到安全距离,死活不下来。
  见状,府内长史忙驱散家人护卫,该干什么干什么,休要在此围观!
  还看?
  信不信扣你工钱?
  一边撵人,长史一边感叹,这场面,真让人有些怀念。
  早几年,在蓟州时,侯爷的脾气十足火爆,世子伯爷一个塞一个淘气,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次。
  当时,侯爷不用鞭子,直接上军棍。
  老兄弟们没少看热闹。回家教育孩子,也用上这一手。跟在伯爷身边那几个,都是棍棒教育出的好身手。
  自侯爷归京,世子伯爷分宗,两府愈见疏远。如今再看,难言是欣慰还是担忧。
  侯爷主持分宗,实出于不得以。
  当时,顾家洗脱罪名,皇眷正隆。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两京之内,风光一时无两。
  如果侯爷非承公主嫡传,顶多为他人所嫉,尚不至如此。然一门双爵,世袭罔替,公主血脉便是一把双刃剑,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经历过英宗朝的起落,顾氏全族都很清楚,伴君如伴虎。即便没有错,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也容不得半点轻狂。
  说句不好听的,自圣祖高皇帝立国,功臣勋贵,身居高位者不知凡几。受赐免死铁券的还少吗?
  结果还剩几个?
  想到这里,长史不免摇头。
  既庆幸侯爷父子没有更加生分,又担心朝中有人盯上两府,在御前大作文章。
  君心多疑。
  仁厚如先帝,尚不能免俗。
  今上这般年轻,如受小人挑拨,对两府内生出嫌隙,未必会再重用世子伯爷。
  越想越是担心。
  长史皱紧双眉,脸色难看,连声叹气。
  驱散多数家人,仅留几名心腹护卫,转身再看父子三人,担心又变成无语。
  顾世子盘踞房顶,手抓瓦片,姿势极为不雅。
  庆平侯和长安伯人手一条马鞭,虎视眈眈盯着屋脊,正跃跃欲试。
  父子三个,就像是对峙拉锯的草原狼。被围住那个,心知逃脱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一般挑衅呲牙。
  他就不下去,爱咋咋地!
  论理,脑袋没被门夹,理智尚在,绝不会这么做。然而,顾世子被逼到“绝路”,理智早碎裂成渣。
  看着顾鼎和顾卿长大,长史对兄弟俩的性格都很了解。
  他人眼中的文武全才,国之栋梁,少年英雄,有的时候,相当不着调。
  说脑袋被驴蹄都是抬举。
  捏捏额角,长史再叹一声。
  父子三人都不肯让步,继续下去,着实不像话。
  万一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待侯府?
  父子不睦,兄弟生仇,不悌不亲?
  不成,坚决不成!
  自曾祖起便跟随顾氏,由寻常护卫做到一府长史,“职业精神”不容许他冷眼旁观。
  “侯爷。”长史上前两步,硬着头皮开口道,“世子……”
  不等劝说出口,顾侯爷眼一瞪,连声吩咐护卫,抽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