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168
  最后,刘给谏成为替罪羊,被整个文官集团抛弃,丢官罢职,回家种田。
  出乎预料的是,司礼监竟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杨佥宪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呐。”
  难得见杨瓒吃瘪,刘公公笑得有几分得意。但见金光闪过,笑脸立即收了回去。
  记吃不记打,嘴贱干嘛!
  好在杨瓒没打算抽人,记下此人,继续钻研海图。
  两个番商低着头,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一路之上,几番见识到杨御史的手段,两人彻底歇了旁的心思,只望寻到藏宝,杨瓒会兑现承诺,饶自己一命。
  至于升官发财,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惜,他们仍低估了杨瓒。
  带他们南下,不只为寻宝。不然,两人引路足够,何必还要带上海匪。
  只因时机没到,一切需要保密。
  等到江浙,才是这四人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两日后,杨瓒一行从济南出发,经青州府,过莱州府境内,在掖县稍事休息,其后日夜兼程,直奔登州府。
  此时,已近三月末。
  刘瑾伤势养好,再次生龙活虎,战斗力飙升,和登州府镇守太监一顿狠掐,大获全胜。
  送往神京的金银铜钱、字画古玩,全部折算成官银,将近十万两。
  看到簿册,朱厚照犹不敢相信。
  待银箱运进宫中,封条开启,满室金光闪烁,珠光宝气,少年天子当场石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骤然惊喜,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怒。
  杨瓒能想到金银来路,朱厚照更不会忽略。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字,朱厚照一脚踹在银箱上,恨不能将簿册上的官员全部抓来,有一个算一个,砍头凌迟,剥皮充草!
  “这便是朕之股肱,国之柱石?!”
  越想越气,朱厚照又狠狠踹了两脚。过膝高的银箱,被踹得砰砰作响。
  “陛下,当心脚疼。”
  “朕不……”
  刚想说不疼,暖阁外忽传脚步声,丘聚来报,皇后娘娘做了糖饼,呈送皇帝陛下。
  “皇后来了?”
  “回陛下,娘娘已在暖阁外。”
  顾不得继续踹箱子,朱厚照匆忙回到御案后,拿起一本奏疏,道:“说朕正忙。”
  “奴婢遵命。”
  丘聚正要退下,朱厚照犹豫了一下,从奏疏后探头,问道:“你方才说,皇后做了糖饼?”
  “回陛下,奴婢听得真切,是娘娘亲手做的。”
  “哦。”朱厚照抽抽鼻子,“皇后一片心意,朕万不能辜负,请皇后进来。”
  “是。”
  丘聚退下,张永指挥着殿内中官,抬起银箱,古玩字画暂归置到一旁,稍后送回承运库。
  “见过陛下。”
  夏福走进暖阁,金绣凤纹裙,真红大袖霞帔,嵌玉金带缠过纤纤楚腰,乌发梳成宫髻,未戴冠,仅六只金钗斜簪髻后,最末一对,凤口垂下流苏,均指甲盖大小,以翠玉串成,莹润光滑,摇动间,轻轻撞击,脆声可闻。
  “梓潼无需多礼。”
  朱厚照绕过御案,亲自扶起皇后。
  夏福没有顺势起来,而是行过福礼,方才笑道:“妾做了糖饼,陛下尝尝?”
  “好。”
  “妾还会几个家乡小菜,晚膳时做了,陛下可赏脸?”
  “好……吔,朕想想。”
  朱厚照正要点头,忽又顿住。想起几日来,在皇后寝宫中的情形,糖饼咬在嘴里,半晌没敢往下咽。
  皇后知晓航海事,喜欢吃甜食,说话有趣,相处起来,朱厚照很是自在。
  但有一点,每到熄灯后,皇后就会“性情大变”。
  一次两次,不是问题。
  夜夜如此,青葱少年有些扛不住,压力山大。
  明明他是天子,明明他力气比较大,明明……不能想,一想都是辛酸泪。
  黑灯瞎火,被娇滴滴的皇后一把按倒,能说吗?
  偏偏管不住自己,每日处理完政事,抬脚就往坤宁宫走。
  海图,美食,下西洋的故事,甚至是重装过的福船,都吸引着朱厚照。后悔几次,也是不长记性,一个劲往皇后身边跑。
  相比之下,万春、长春两宫的美人自然被冷落。
  张太后想说,被太皇太后和太妃压了下去。
  “年少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况且,帝后琴瑟相调,有益正嗣绵延,乃国朝之福。”
  从大明门抬进宫的夏福,是元后,是帝妻。
  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包括沈寒梅三人,说白了,都是“妾”。哪怕有“妃”的名头,诞下皇子也是庶子。
  如帝后不谐,倒还罢了。
  帝后恩爱,何必横插一脚,说什么雨露均沾。万一再出个万氏,哭都没地哭去。
  今上还有几个美人,先帝可只守着皇后一人。朝臣上疏时,太皇太后可说过什么?
  太皇太后和太妃都是厚道,没用太硬的话刺人,只略微提点两句。张太后心下品味,以己推人,终究息了心思。
  三位长辈撒手不管,年轻的小夫妻琴瑟和鸣,比翼并蒂,恩爱非常。
  唯一的问题是,小皇后的扑倒计划很成功,或许是太成功,年轻的正德皇帝渐有“夫纲不振”的苗头。
  宫里的说法总是文雅些。
  换成民间俗语,三个字:怕老婆。
  太皇太后和太后不发话,朝中大臣也没立场发言。有几个不开眼的想蹦跶,被内阁一巴掌拍下去。
  天子的家务事,用得着旁人操心?
  什么怕老婆,此乃凤凰于飞,帝后恩爱!
  再蹦跶,是不是想去朔北喝风?
  内阁下狠手抽嘴巴子,众人立即偃旗息鼓,再不敢出声。
  所谓怕老婆的传统,古已有之。武将不论,文人之中着实是不少。
  六部九卿,三四位都是同道。
  见天子也是如此,难免生出戚戚之感,从某个奇怪的角度,开始君臣相得,互相理解。
  每日上朝,面对群臣目光,朱厚照稍感奇怪,却没往心里去。
  内阁三人嘴角抽抽,也不会提醒。
  谢丕顾晣臣即将出使,对朝中的变化并未深思。唯有严嵩,一边为出行做准备,一边感叹,身为一国之君,也是不容易啊!
  “老爷将行,妾赶制了一件夹袄,望老爷带上。”
  欧阳孺人刚过花信之年,粉黛桃腮,纤巧袅娜,说话时未语先笑,着实可亲。
  见妻子过来,严嵩忙放下文书,接过夹袄,道:“累娘子操劳。”
  “老爷说哪里话。”
  欧阳孺人粉面微红,见桌上摆放一叠文书,知晓丈夫正忙,便不再打扰,东西送到,即要离开。
  “厨下正炖汤,我去看着,稍后给老爷送来。”
  “多谢娘子。”
  严嵩想想,干脆丢开文书,和妻子一起出门。
  京城的三月,寒意未消。
  七品的京官,俸禄寥寥,全靠家中接济,才置办下这栋宅院。家中仅有老仆一人,家计膳食都需孺人操持打点。
  严嵩感念妻子辛劳,更多几分敬爱。
  妻子下厨为他熬汤,帮不上忙,总能添几根柴。
  “老爷,圣人言,君子远庖厨。”
  “娘子此言差矣。”严嵩轻托妻子手臂,笑道,“圣人不忍杀生,方有此言。娘子贤良,操持家务,终日劳累。为夫不过出些力,添几根柴,又算得上什么。”
  行到后院,见到堆在院中的断木,严嵩跃跃欲试,打算执斧。
  “为夫先劈柴。”
  欧阳孺人吓了一跳,忙道:“老爷,当心!”
  出言稍慢,严嵩抡起斧头,差点闪腰。
  实在看不过去,欧阳孺人一把抢过斧头,随便朝身后一扔,仿佛扔出一方绢帕,看得严嵩双眼圆睁。
  “老爷,可无事?这斧子重,莫要再动。”
  “啊……好。”
  严嵩大脑放空,回忆起方才一幕,看着娇小的妻子,心肝直颤。继而下定决心,紧跟天子步伐,敬爱妻子,终身不变!